第十章 腕底旧箭疤(1 / 1)

烛泪烫在腕骨上时,姜沉璧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前世太子萧昱为她挡箭留下的疤,此刻正被他的指甲狠狠刮过——

新烫的皮肉簌簌脱落,露出底下从未中过箭的、光滑如缎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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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寝殿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龙涎香也压不住的、血肉腐败的甜腥气。重重纱幔低垂,将昏聩的烛光切割成破碎的阴影。太子萧昱躺在金丝楠木大床上,面色青灰如墓中石俑,唯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被困在这具濒死的躯壳里。三日前他呕出的那口黑血,此刻已干涸在明黄的锦褥上,凝成一块丑陋的痂。

姜沉璧跪在脚踏边,指尖捻着一根三寸长的赤金针。针尖淬着取自云锦蛊虫尸体的粘液,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诡光。她刚刚将这毒液刺入太子颈侧最后一处穴位,指尖还残留着人体深处透出的、绝望的寒气。成败在此一举。

“咳…咳咳咳!”床榻上的人猛地痉挛,撕心裂肺的呛咳声如同破败的风箱。紧闭的眼睑剧烈跳动,浑浊的泪混着口涎从嘴角淌下。姜沉璧立刻收针,动作快如鬼魅,金针瞬间没入袖中暗袋,不留一丝痕迹。她俯身,用沾湿的软帕极其轻柔地擦拭太子嘴角的秽物,指尖却精准地按压在他喉结下方半寸——那是前世她亲手扼死他时,拇指扣入的位置。

萧昱的咳声戛然而止。他倏然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浑浊褪去,如同被冰水洗过的黑曜石,深不见底,带着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虚弱和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穿透人心的锐利。目光直直钉在姜沉璧脸上,毫无初醒的迷茫。

空气凝固了。烛火“噼啪”爆响一声,光影在太子青灰的脸上跳跃,更显其形销骨立,唯有眼神亮得瘆人。殿内侍立的太医、宫人如同被冻住,连呼吸都停滞。

姜沉璧维持着俯身的姿势,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劫后余生的悲喜交加,眼中瞬间盈满水光:“殿下…您终于……”哽咽的尾音恰到好处地颤抖着,像风中不堪重负的蛛丝。然而她的脊背在宽大的素衣下绷紧如弓弦,袖中金针滑入指缝,针尖抵住指腹,随时能弹出致命一击。

萧昱没有看那些狂喜跪拜的太医宫人。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锁在姜沉璧脸上。干裂的唇微微翕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卿……”他艰难地抬起枯枝般的手,那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直直探向姜沉璧低垂在脚踏边的手腕。

姜沉璧的心猛地一沉。来了!她顺从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将左手腕递了过去。宽大的素袖滑落,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腕骨纤细优美,肌肤细腻无痕——那里本应有一道狰狞的箭疤,是前世萧昱为她挡下晋王冷箭留下的“功勋”,是维系他们之间扭曲信任的纽带,更是她获取东宫情报时最有力的通行印记!

然而此刻,这腕子光洁如玉,刺眼地昭示着一个巨大的谎言:眼前这个“姜沉璧”,不该知道那场还未发生的刺杀!

萧昱冰冷枯瘦的手指,如同毒蛇的信子,骤然缠上了她的腕骨!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的拇指,带着粗粝的茧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狠狠碾过她腕骨内侧那本该有疤痕的位置!

“挡箭……”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抠出来,混着血腥气,“…旧疤,何在?!”

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寝殿。所有宫人瞬间伏跪在地,瑟瑟发抖,冷汗浸透后背。太医面无人色,抖如筛糠,几乎要晕厥过去。这哪里是询问救命恩人?分明是审问逆贼!

寒意瞬间从被攥紧的腕骨窜遍全身,直冲头顶!袖中金针几乎要脱手而出。姜沉璧的瞳孔在垂落的眼睫下骤然收缩。千算万算,竟漏了这最致命的一环!重生搅乱了时间,那“挡箭之恩”尚未发生,这具年轻的躯体上,自然寻不到那道旧伤的痕迹!

电光石火间,她的目光扫过床边矮几。一盏赤铜烛台正幽幽燃着,烛泪堆积如小丘,烛心火焰跳跃,散发出灼人的热浪。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瞬间成型。

“旧疤……”她抬起脸,眼中泪光盈盈,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委屈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殿下病中受惊,定是魇着了……”说话间,她另一只“自由”的右手仿佛支撑不住般,看似无意识地扶向矮几边缘,身体却借着这微小的动作猛地向烛台一倾!

“啊!”一声压抑的痛呼。

赤铜烛台被她的右臂“无意”带倒!燃烧的蜡烛连同滚烫的、半凝固的烛泪,如同熔化的赤金,精准地、狠狠地泼溅在她被太子死死攥住的左腕内侧!

“滋——!”

皮肉灼烧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姜沉璧身体剧颤,脸色霎时惨白如纸,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那声痛呼咽了回去,只余下破碎的喘息。被太子攥住的左腕本能地想要抽回,却被他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动弹不得。滚烫的烛泪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迅速凝固,覆盖了光洁的腕骨,形成一片狰狞的、焦红起泡的灼痕,位置恰好是前世箭疤所在!

剧烈的疼痛让她指尖都在痉挛,袖中暗藏的金针几乎要掉落。她强迫自己抬头,泪眼朦胧地望向萧昱,声音颤抖破碎,却字字清晰:“殿下…您看…疤…疤一直都在啊……”那眼神,三分痛楚,七分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误解的绝望。

萧昱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死死盯着那片新鲜出炉的、犹自散发着焦糊气息的“伤疤”,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层焦痂,看清底下真实的皮肉。攥着她腕骨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寝殿内落针可闻,只有烛泪滴落的轻微“啪嗒”声,以及姜沉璧压抑的、痛苦的喘息。

时间仿佛凝固了。太医和宫人们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觉无形的杀机在头顶盘旋。

突然,萧昱的手指动了。他的拇指,不再是粗暴的碾磨,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的力度,指甲边缘如同最锋利的刀片,狠狠刮过那片灼伤最边缘、刚刚凝结的脆弱焦痂!

“嗤啦——”

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剥离声。

一小片焦黑卷曲的皮肉,被他的指甲生生刮了下来!

焦痂剥落处,露出了底下被灼伤烫红的、微微渗血的皮肉——那皮肉光滑、细腻,带着新生肌肤的脆弱质感,却唯独没有旧伤该有的、任何一丝一毫凸起的疤痕组织或陈年色素沉积!

光滑如新!仿佛从未受过任何创伤!

萧昱的动作骤然僵住!他缓缓抬起拇指,指尖拈着那一片沾着血丝的焦黑皮屑,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从自己指尖,一寸寸移向姜沉璧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他喉咙深处逸出,带着洞悉一切的森然,“好一个…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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