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之前在山脚下汇合,眼下只剩不到两个小时,时间紧,任务重,大家抓紧回府准备。
没人注意角落的谢微宁,待爹和几位叔伯走后,她立刻狗腿地跑上前,“少爷,咱这次去做什么?”
谢齐应还没来得及吭声,走在最前面的谢齐宴听见声音,回头,又折了回来,一言不发地盯着谢微宁的脸。
“小的见过大少爷!”
谢微宁咽了下口水,恭敬行礼,脑袋低垂着强装镇定。
“放心吧哥,他是六子,不是宁儿,宁儿方才偷喝了爹藏在酒窖里的酒,醉得糊涂,被碧桃扶回房中歇息了。”
谢齐应将手搭在谢微宁肩上,语气肯定,没有丝毫的怀疑。
有人罩着,谢微宁抬头,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你又带坏宁儿!”
谢齐宴嘴上埋怨着,心中松了口气,上山剿妖,这档子事在别人看来危险万分,在宁儿看来,那就是天大的好玩事,准要闹着去,山妖狡猾,大伙都自身难保,哪还有空分心保护她。
醉了好,等酒醒,妖也清完了,再怎么闹也无济于事。
临走前,谢齐宴又嘱咐了一句,“六子,管好你家少爷,别总让他带着宁儿瞎玩。”
“是,大少爷。”谢微宁连连点头称是。
送走大哥后,马不停蹄扭头问,“少爷,咱这次去做什么?”
爹将族中各家都喊来商议,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谢家十几年来平静祥和,还从未有过这般大阵仗,她可不能错过了。
“清剿山妖,你少爷我亲自带队,介时叔叔伯伯,就连爹都得听我号令。”
谢齐应一脸得意。
谢微宁却笑不出来,皱着眉头,下意识想喊哥,忽然想到自己假冒了二哥小厮的样貌,急忙将称呼咽回肚子,说出自己心底的疑惑。
“老爷他们都去,为何要你带队?而且,山妖猖獗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怎么突然要清剿?!”
谢齐应没品出任何不妥,拍着胸脯道,“因为你少爷我优秀啊,为何突然清剿山妖?这事说来话长,新上任的县令失踪了。”
提及此事,谢齐应脸上没了笑,神色忧伤,第一任失踪的县令在青乡县当了十年县令,他当官差那几年,县令对他多有照顾,手把手教了他很多探案知识,为人处世道理,是他心中永远的师父。
明知他的死与陈家有关,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师父含恨而终,最后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这世间有太多事,无能为力。
县令又失踪了?!
加上这一任,已经连续失踪了五任县令,此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谢微宁顿了几秒,“少爷,此事恐怕有诈,咱们需多加小心。”
“那是自然,待会进山,你寸步不离跟着,不要乱跑、乱走。”
申时,山脚下黑压压聚集了一大批人,每家派出十几人,加上自告奋勇前来帮忙的百姓,几百人浩浩荡荡进山。
时值深冬,大雪经旬不止,这会又飘起了纷扬大雪,连绵群山被裹上雪白的外衣,银装素裹,从林中穿过落雪簌簌,美如画,却无人有闲心欣赏。
大家都闷头往前,一言不发,耳边只有脚踩雪的沙沙声,凌乱杂碎,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到了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大树枝繁叶茂,遮挡住大部分光线,底下一片昏暗、阴森。
走在前头的人燃了火把,火光四溢,烛影摇曳,面前的山林景象彻底变了样,低矮的树枝上缠满红麻绳,麻绳上串着符纸,有风吹拂,微微晃悠,一地骨头,分不清是人的,还是牲畜。
谢微宁虽顽皮,整天在县内疯玩,但从未进过山,见到过这样荒唐诡异的场面,身子轻颤,害怕得直发抖。
周围人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说什么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为首的陈家人高声大喊,“到地方了,大家稍作调整一番,准备开始仪式。”
声音在寂静的山间回荡。
他没喊还好,喊过之后,深山中吹来的那股寒风更加狂躁,将燃着的火把拉长,好几次都快要灭掉。
谢微宁打了个寒颤。
莫名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往他们这边挪动,害怕地盯着茂密的林子。
“发什么呆?”
谢齐应敲了下谢微宁的脑袋,往旁边走,爹爹正在起火,刚起,火还不算旺,但已经能驱走不少寒意。
谢微宁回神,追上二哥的脚步,“二……呃,少爷,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谢齐应循声望去,盯了半响,什么也没看到,不在意道,“深山里少不了有野兔,山鸡,别大惊小怪。”
闻言,谢德衷瞥了谢微宁一眼。
知道爹爹对自己身份有疑,谢微宁不再吱声,胡乱说了句,“许是天黑看花眼了。”搪塞,蹲到谢齐应身旁。
火堆燃得很旺,噼里啪啦作响,谢微宁将冻僵的手伸出去烤,周身洋溢着暖意,几乎令她昏昏欲睡。
“宁儿,困了?”
谢德衷冷不丁来这么一句。
脑袋昏沉,谢微宁下意识点头,含糊不清地抱怨,“爹爹,这天真冷,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啊?”
话音一出,围坐在火堆旁的人都瞪大眼睛,尤其是谢齐应,直接原地跳起,刚要说话,被谢德衷投来的眼神制止。
“一只虫子把你吓的,赶紧坐下。””谢德衷面不改色捡起地上的虫子,丢到火堆里。
谢齐应坐回原位,待周边其他人扭头回去后,立刻抬手敲谢微宁的脑门,兴师问罪,“死丫头,连你哥我都敢骗,反了你了!”
来路上他还纳闷,六子今儿怎么话这么密,这也好奇,那也好奇,跟变了个人似的。
敢情还真变了个人。
自个小厮在眼皮子底下被换,他竟浑然不觉,这丫头使用秘术的功夫愈发渐长,在不加以管教,日后不得翻天。
“爹,揍她,这次,我绝不拦着!”
“宁儿知错了!”谢微宁心虚埋头,不敢看爹爹和二哥的脸。
今夜之事凶险,和从前那些小打小闹不一样,是她太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