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室顶灯的光柱切割空气,细小的尘埃在光路中狂舞。林晚晚绷直足尖,在把杆前做最后的拉伸,汗水浸湿了她额角的碎发。封烬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少女绷紧的脚踝线条上。
沈昭的镜头贪婪地捕捉着这一幕——温良老师与坚韧舞者,构图完美,光影绝佳。
“Cut!”沈昭满意地挥手,“这条过了!封老师,眼神戏绝了!那种隐忍的关切和欣赏,啧,影帝级别!”
封烬没说话,只是摘下了眼镜,用镜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林晚晚停下动作,微微喘息着看向门口的方向,脸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沈昭这次之所以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来拍摄,是因为她美名曰自己为校花晚会表演前的准备做一些拍摄和剪辑,好用来为舞蹈班做宣传片。
“白老师,”她轻声开口,带着芭蕾舞者特有的矜持,“明天…就是晚会了。我…有点紧张。”
封烬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声音是一贯的平淡:“按你平时练的来。”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蹲在角落调设备的沈昭,“不用太焦虑。”
林晚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沈昭正对着终端屏幕龇牙咧嘴地比划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段剪进去,封烬这个眼神绝杀!播放量不爆我名字倒着写…嗯?看我干嘛?”
她抬起头,对上两人的视线,立刻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毫无阴霾。
林晚晚的目光在封烬和沈昭之间游移了一下,最终垂下眼睫,低低“嗯”了一声。
封烬没再多言,转身离开。擦肩而过的瞬间,沈昭敏锐地捕捉到他似乎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奇怪,”沈昭戳了戳终端,“大佬今天情绪不高?被林晚晚的紧张传染了?”
系统幽幽道:【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叹气的对象是你?】
沈昭:“?关我什么事?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肯定是林晚晚明天要跳《天鹅湖》,压力大!大佬这是心疼学生!师生情,懂不懂?多感人!”
系统:【……】它选择闭嘴。
————
夜幕降临,万圣节晚会的气氛在旧校舍里发酵,带着一种扭曲的热闹。
后台化妆间里人头攒动,劣质香水和汗味混杂。林晚晚独自坐在角落的化妆镜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她已换上纯白的芭蕾舞裙,头上戴着那枚略显陈旧的蝴蝶结发卡,像一只即将被献祭的白天鹅。
沈昭扛着终端,猫着腰溜进来,镜头对准林晚晚:“林同学,最后时刻,有什么想对观众…啊不,想对白老师说的吗?”情感素材就差临门一脚了!
林晚晚从镜子里看着沈昭,眼神有些复杂,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苏同学,你…觉得白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沈昭愣了一下,随即掰着手指数,“帅!强!冷!行走的荷尔蒙…哦不是,是行走的招生简章!对舞蹈要求严格但人其实不坏!外冷内热!超级可靠!”她越说越兴奋,没注意到林晚晚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是吗?”林晚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对你…确实很特别。”
“啊?有吗?”沈昭挠挠头,一脸茫然。
大佬对谁不都那样?哦,除了江临舟那个奸商,封烬都能答应下来做他们的打手,平时也经常相爱相杀,他俩好像更熟一点…
林晚晚看着她毫无所觉的样子,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拿起桌上的口红,对着镜子,仔细地、近乎虔诚地勾勒着自己的唇线,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鲜红的色彩覆盖了原本苍白的唇瓣,在灯光下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
就在这时,化妆间的灯光骤然闪烁了几下,忽明忽灭。一股阴冷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带着铁锈和潮湿泥土的味道。喧闹的后台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怎么回事?电压不稳?”有人嘟囔。
沈昭的终端屏幕突然剧烈闪烁。
光屏跳出刺眼的红色警告:【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精神污染源!来源:未知!】
林晚晚涂口红的手猛地一顿,鲜红的膏体在她嘴角拉出一道突兀的痕迹。她死死盯着镜子里自己身后那片晃动的阴影,瞳孔骤然收缩。
“他来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谁?”沈昭立刻警惕起来,镜头转向林晚晚注视的方向——那里只有几个忙着整理道具的学生,并无异常。
林晚晚却像被抽干了力气,手中的口红“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断了。她猛地站起身,纯白的舞裙像受惊的羽翼般晃动。“我…我去下洗手间。”她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化妆间。
“哎?晚会马上开始了!”沈昭想追,却被拥挤的人群挡住。
她低头看向终端,屏幕上的红色警告依旧刺眼,但污染源的位置却在快速移动,方向正是——舞台顶棚的悬吊设备区。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沈昭。她想起那封染血情书里的“盛大的坠落”……
“糟了!”沈昭脸色一变,再也顾不上拍摄,拔腿就朝舞台方向狂奔!
通往舞台顶棚的金属楼梯冰冷而狭窄。沈昭气喘吁吁地爬上来,昏暗的灯光下,无数粗壮的绳索和滑轮装置像巨兽的骨架般交错纵横。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林晚晚!”沈昭压低声音呼喊,心跳如擂鼓。
没有回应。只有风声穿过钢架的呜咽。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终端微弱的光照亮前方。然后,她看到了。
在悬吊装置的核心区域,林晚晚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头顶那根承载着“天鹅”命运的主吊索。纯白的舞裙在昏暗中像一片孤独的月光。
“林晚晚?”沈昭又喊了一声,声音发紧。
林晚晚缓缓转过身。她脸上没有任何沈昭预想中的恐惧或绝望,反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她看着沈昭,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极哀伤的笑。
“苏同学,”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吹散,“你拍到了想要的吗?‘情杀’的真相?”
沈昭一愣:“我…我拍的是你和白老师…”
“不是他。”林晚晚打断她,目光越过沈昭的肩膀,投向楼梯口的阴影,“你说的那个白老师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