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风动龙阙(1 / 1)

霍思言转身将信重新藏入魂器封匣淡淡道:“我需确认一件事。”

沈芝望她:“什么事?”

“那西溟名单上……有没有谢知安。”

沈芝一震:“你怀疑他?”

霍思言未答,只淡淡道:“敌人来得太快,走得太慢。”

“而他知道得太多。”

沈芝却忽而笑了笑:“你若连他也信不过,那这世间……还有谁能让你托背后?”

霍思言神情未动,语气却平静如水:“所以我不会先动他。”

“但我要知道,他是不是……被人动过。”

她转身收好密函,淡声道:“走吧,皇上等我回话。”

沈芝看着她背影,心头一阵恍惚。

这霍思言,果真比谢贺更冷、更狠、更难捉摸。

但也正是这样的人,才会一步步走到这宫廷最中央,手握暗棋,敢揭旧账。

夜深,皇宫内寝,灯火摇曳。

皇帝静坐御案前,手中摊着的,正是那封“魂引密信”的拓本。

他目光深邃,指节轻轻扣在桌面上,像在权衡,又像在等待。

门外小太监悄声:“霍将军回禀。”

他缓缓收起信纸,抬眼,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让她进。”

宣华殿灯影流转,鸾灯垂火,细雪隔着纱窗飘落,宫中仿佛一瞬静得能听见针落地声。

霍思言踏入殿门,一身霜雪未拭,步伐不疾不徐。

皇帝正伏在案前阅卷,听见声响,未抬头,淡淡道:“来的晚了。”

霍思言一拱手。

“回陛下,金雀楼风波未尽,属下耽搁。”

皇帝闻言掀眸,笑了笑,那双眼里依旧透着少年气,语气却轻得发凉:“金雀楼的风波,倒是你挑起的。”

霍思言神色不动,只答道:“不动,不破。”

“西溟若要送毒入城,不让它炸开,便只能看它在暗处慢慢腐。”

皇帝起身,披着薄绸朝她走来,脚步极轻,嗓音也极缓:“你倒是比谢贺还大胆。”

霍思言望着他,不退不惧。

“谢贺守的是国本,我守的是陛下。”

皇帝微微挑眉,盯着她良久,忽而笑了。

他走到近前,伸手将她披风一拢。

“冷成这样,还跪什么。”

霍思言一顿,垂眸道:“臣不敢失礼。”

皇帝却转身回案前,语调温和。

“你既不怕冷,又何必怕礼。”

“本朝若连你这样的人也不能容……这龙阙,未免太小了。”

霍思言轻吸一口气:“臣无心逾矩,今夜前来,只为禀明金雀楼密函之事。”

她将魂识封存的内容一一解出,折为手卷奉上,皇帝未急着看只问:“密函真假你怎么看?”

霍思言沉声道:“函中内容尚待佐证,但其暗印确为西溟军署,不似伪造。”

“其意在扰兵部、搅朝局,为使团后步拖延出兵。”

皇帝点头:“此事本帝早有警觉。”

“若非如此,也不会提前调皇后主持三日军政。”

他说到这,目光一凝,忽而问:“那你怎么看太子?”

霍思言微顿。

片刻,她答:“信中未指名太子本人,仅有其幕僚之嫌,尚不能断。”

皇帝静静看她:“你若有把握断其清白,朕就封他储君之位。”

霍思言抬眼,与他对视:“陛下若真欲立太子,何需等我之言,此问……未免太重。”

皇帝笑了:“这便是你不同于旁人的地方。”

“旁人听我言,皆跪,唯你一句话,把刀还回来。”

他收敛笑意,声音低了些:“谢贺护得你一命,我给你第二命。”

“可你要知……这命不是让你来刺我心的。”

霍思言垂首:“臣不敢。”

皇帝转身坐回案前,抬手挥退左右宫人,只留她一人站立。

片刻,他忽而叹了口气:“其实我最想问的,是你信我么。”

霍思言一怔。

她望着那张少年帝王的脸,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那年雪夜,她跪在冷宫门外,身染血污,皇帝却从宫墙那头抛下封信,只五字:

“你还活着。”

也是那封信,把她从死里拉回。

她闭了闭眼,低声道:

“陛下若信我,我便信陛下。”

皇帝闻言轻笑,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字落在她心口。

“那你可知,这风从今日起,就要动龙阙了。”

霍思言立于殿中,听着那句“动龙阙”,心头微颤。

皇帝缓缓展开手中密函拓本,手指拂过几行字,语气极轻:“西溟出信,金雀作引,是想让我知,他们已经布好棋子。”

“若我惊,他们就赢。”

霍思言道:“陛下如今如何应之?”

皇帝笑了笑,将手中信卷交予她。

“你来应。”

霍思言眉心一跳:“臣?”

“你既敢开楼立宴,自能引蛇出洞。”

他缓缓道:“这金雀之局,你开了头,便得收尾。”

“敌人潜在朝中,不知谁是棋子,谁是落子之人。”

“但你不同。他们怕你,怕你如谢贺再现。”

“那你便做一个更可怕的谢贺。”

霍思言目光微沉,望着那封信缓缓点头:“臣遵旨。”

皇帝却忽而抬眼淡淡问道:“你以为我为何容得你?”

“你那点魂术,旁人早该处死。”

霍思言低声:“陛下仁德。”

皇帝冷笑:“若真仁德,谢氏当年不会尽葬一门。”

“我容你,是因你与我一样。”

“能忍、能藏、能算、能动。”

“你知轻重,识取舍,这样的人,我不想杀。”

霍思言垂首却听得皇帝语气忽转:“但你若有一日,真敢背我……那我也会亲手送你下黄泉。”

她抬眼望去,只见皇帝面容含笑,眸中却无一丝温意。

那一瞬,她看见了真正的帝王之面。

不是她曾救过的少年,不是深夜投信的恩主,而是一座孤寒高阙中的君王。

掌生死,握江山。

霍思言定了定神:“臣明白。”

皇帝一摆手:“你走吧。”

霍思言行礼欲退,方转身,便听他道:“谢知安那处,朕听说他近日查得太勤。”

霍思言脚步一顿。

皇帝语气温和:“他若再动太子府的事,便要挨刀。”

“我不管那刀是敌人来的,还是……你来的。”

霍思言静了静:“臣会盯着他。”

“不会让他乱来。”

皇帝满意点头,随手翻开一卷折子。

“那便好,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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