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御前急报。
霍思言递入的封卷被皇帝批示,准查三王旧宅,限三日搜结。
而宫中暗线闻讯,已迅速聚拢,三王爷沉潜数月的暗兵也悄然活络。
赤林营外,霍思言披甲,望着夜空星冷,长刀插地,手中铜印泛着寒光。
她低声唤:“魏临,传我令。”
“自明日起,三王旧部所属军系,一律查魂脉。”
“魂禁营调五十人,日夜不歇,三天内,我要让他再无退路。”
魏临领命而去。
风吹过营旗猎猎,霍思言缓缓闭眼,喃喃一句:“魂术未死,旧血未冷。”
宫禁之外,霜雪未化,三王旧宅一夜之间被魂禁营铁骑围封。
府前朱门紧闭,左右巷口皆架弩箭,魏临亲自押阵,持皇命御前封条,于门前朗声宣示:“奉旨彻查三王旧府魂术涉案线索,凡府中人等,皆须就地盘查!”
宅门一声巨响,应声开启。
一名老总管颤巍巍而出,拄杖行礼:“将军恕罪,王爷不在府中……”
魏临沉声:“他人在何处?”
总管低头:“王爷日前外出讲学,至今未归,属下不知行踪。”
魏临冷笑一声:“讲学?”
“那他讲得倒是时候。”
随即一挥手:“查。”
魂禁营如潮水般涌入,先从主厅至偏房,再向内宅推进,一层层搜魂测识、布符定阵,连藏书阁、花园假山也不放过。
霍思言身着执印官服,亲自坐镇侧厅,身前立着两名三王旧部,一人识脉未稳,魂线浮动,竟在搜查中昏厥。
监察司随官惊声:“将军,此人魂识紊乱,疑似接触禁术!”
霍思言眸光如刀:“封锁,暂押。”
魏临低声靠近:“查出来的第一个,怕是还不止。”
她点头:“继续挖,三王府若真清白,不会藏着一个修过禁术的亲兵。”
他又问:“要不要动三王在外的讲堂?”
霍思言沉吟片刻:“暂不动。”
“他现在还想扮君子,就让他继续扮。”
“我若现在追他,就是我心虚。”
魏临一顿,低声笑了笑:“你这刀,真是藏得越来越深了。”
霍思言没回他,只望着院中满地雪色,一字一顿:“我不怕他早有准备。”
“我就怕,他什么都不做。”
午后,三王讲堂之上。
王府亲侍悄声上前:“殿下,府中……被封了。”
三王着一袭墨袍,立于讲堂侧檐,正在观雪抚琴,闻言只是淡淡道:“让她封。”
侍从一惊:“殿下不管?”
三王掸了掸袍角:“她既动手,就一定查得到人。”
“现在断尾,不过是自乱阵脚。”
他眼神一沉,声音低得很冷:“若她查出我府中人有魂术嫌疑,那便是我府之过。”
“可若她借查封,意图逼供、构陷、擅动王系,那就是逼宫之罪。”
“她要把这盘棋下到我身上。”
侍从迟疑片刻:“那殿下的意思是……”
三王缓缓起身,拂袖拢琴。
“传我令,动西域商舶线,让他们送一批货进来。”
“不必魂晶,只要器壳、阵卷、识材。”
侍从惊愕:“现在送来?”
“是。”
三王神情笃定,嘴角微挑:“让她查。”
“若她真敢揭我牌,我便给她一个牌桌都翻的理由。”
傍晚时分,霍思言接过内线来报,眉头一紧。
“西域商船提前三日入京,货签注明为西域纹布,但木箱皆加重铁缠。”
魏临抬眼:“藏魂器了?”
霍思言点头,转身便走:“去北市码头。”
“若他敢动,那我就堵在他下一步棋前。”
她眼神冷透,心思已然入局。
三王以讲堂为掩、以旧部藏术、以商线调货,布出的是一步内外双合之局。
她若再迟一步,这盘棋就成了死局。
可她偏要在这棋局里,撕出一条活路。
北市码头,夜色如墨。
西域商舶靠岸不过一炷香,码头已被魂禁营围得水泄不通。魏临领兵据东岸,封锁出入口,霍思言则带数名魂术侦巡官,直入船腹。
船舱狭长闷湿,木箱垒高如墙,外包皆为布货篓,却无一缝可视。
她手探过最上方一箱,指尖一抹,竟见布下铁纹内嵌魂术刻痕。
魏临面色一变:“藏魂器的法阵!”
霍思言眼神一凛:“切开。”
长刀当即斩裂箱体,碎布洒落。下一瞬,十余枚圆形魂壳滚出,表面铭刻着不明符文,颜色泛紫,气息阴寒。
一名侦官低声道:“这是……聚魂壳,是外域禁制所造,不受中原封律管辖。”
“可一旦接入识者本脉,能在半日之内强开识海。”
魏临沉声:“这是操控。”
霍思言沉了沉眉,忽然问道:“这船是谁验的关?”
随官答道:“是北巡税吏下属一名王姓中官……”
话未说完,霍思言已转身大步而出:“追!”
码头西岸,数名疑似中宫旧部的守税吏正悄然撤离,刚过桥头,就被魂禁营拦下。
霍思言站在桥尾,寒风猎猎,眸中带霜。
“擅放外域魂器入京,何罪?”
那为首之人面色煞白,脚下一软便欲跪地求饶,却忽地从袖中拔出短刃,直刺己颈!
“拦住!”
魏临飞身上前,一掌震开对方手腕,刀刃落地,溅起血雪。
霍思言按住那人后背,将其锁倒在地,冷声喝问:“谁的命令?”
那人面色痛苦,咬紧牙关:“我……我不知……”
霍思言抬手,“魏临,取识线钩。”
此人却忽然猛挣脱几步,头一撞桥柱,当场昏死!
鲜血涌出,魂识溃散。
魏临低声:“毁识了。”
霍思言蹙眉,缓缓起身。
身后那批铁箱仍未清完,更多的魂器碎壳正被运下。
她目光落在码头尽头,那艘商舶船首立着的西域旗帜,在风中如鬼影猎猎,恍如提醒着她……敌人,不止在朝中。
三王府讲堂内,灯火昏黄。
三王仍旧端坐抚琴,未作声响。
堂前一名随侍跪伏:“殿下,货被拦了。”
“三王爷”眉头微动,淡声道:“霍思言果然注意到了。”
他抬眼望向堂外夜色。
“好,这局下到这一步,她若还不出错,那我倒该敬她一杯。”
“可惜啊……”
“她查得越狠,留给她活命的退路,就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