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黑!我怕黑!我……我真的怕黑啊!”
白璐璐凄厉绝望的哭喊,如同濒死幼兽的哀鸣,撕裂了森林死寂的黑暗。
她涕泪横流,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用沾满腐叶污泥的手指死死抓住了云凌巨大虎爪边缘坚硬如钢针的白色毛发,仿佛那是沉溺前唯一的浮木。
那深入骨髓的、对纯粹黑暗的恐惧,彻底击垮了她所有的伪装和强撑。
巨大的白虎,那正欲转身撕裂黑暗离去的庞大身影,骤然僵住。
金色的竖瞳在浓墨般的夜色里猛地收缩,如同两点被投入石子的熔金,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他低头,冰冷的视线锁住脚边这个被最原始恐惧彻底支配的雌性。
那抓住他脚爪的手指冰凉,透过毛发传递来清晰的战栗。
怕黑?
云凌的兽瞳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近乎荒谬的错愕。
那个曾经在深夜带着恶毒笑容,肆意折磨其他兽人的恶毒雌性,此刻竟然因为纯粹的黑暗,恐惧得如同初生的、离巢必死的雏鸟?
这巨大的反差,比她那诡异的净水手段更让他心神震动。
就在这僵持的瞬息——
“咔嚓——!!!”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如同天神暴怒挥下的巨斧,悍然劈开了厚重的天幕。
瞬间将整片扭曲的原始森林映照得一片惨白。
无数张牙舞爪的树影被拉长、扭曲,投射在厚厚的腐叶层上,如同地狱爬出的魑魅魍魉。
紧接着,“轰隆——!!!”
震耳欲聋的惊雷在头顶炸响。
狂暴的声浪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生灵的耳膜和心脏上。
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狂风瞬间拔地而起,卷起漫天枯枝败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
参天古木在狂风中疯狂摇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连根拔起。
“哗——!!!”
冰冷的、豆大的雨点如同天河倾泻,毫无缓冲地狠狠砸落下来。
瞬间将整个世界淹没在狂暴的雨幕之中。
视线被彻底模糊,耳边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雷声,狂风的尖啸和暴雨砸落的轰鸣。
“啊!”白璐璐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彻底吓懵了。
刺目的闪电让她短暂失明,紧随而来的炸雷更是震得她魂飞魄散。
她下意识地尖叫出声,身体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像一只被天敌逼入绝境的,只会瑟瑟发抖的幼兽。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她单薄的兽皮裙,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进皮肤,冻得她牙齿疯狂打颤,本就因恐惧和失血而虚弱的身体,在这天威和暴雨的双重夹击下,摇摇欲坠。
黑暗、雷暴、骤雨……末世里的记忆疯狂撕扯着她仅存的理智。
那被世界彻底遗弃,在黑暗和冰冷中等待死亡的绝望感,排山倒海般将她淹没。
她甚至忘了抓住云凌的脚爪,只是死死地蜷缩成一团,在冰冷的泥泞和腐叶中剧烈地颤抖,呜咽,意识在恐惧的洪流中迅速沉沦。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和寒冷彻底吞噬的前一刻。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
不是叼着兽皮裙,而是直接叼住了她后颈的衣领。
冰冷锋利的虎牙擦过她脆弱的颈侧皮肤,带来一阵刺痛的寒意和死亡的威胁感。
“唔!”白璐璐痛哼一声,身体瞬间悬空。
巨大的白虎云凌,金色的竖瞳在狂暴的雨幕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似乎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不再犹豫,猛地发力!
“呼——!”
白色的巨影如同劈开雨幕的闪电,叼着口中湿透冰冷的雌性,在泥泞湿滑,狂风暴雨的原始森林中,悍然狂奔起来。
他的速度比来时更快、更狂暴。
巨大的虎爪踏碎泥泞,溅起浑浊的水花,庞大的身躯撞开拦路的低矮灌木和垂落的藤蔓。
在电闪雷鸣和倾盆暴雨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风声、雨声、雷声在耳边疯狂呼啸。
白璐璐被颠簸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冰冷的雨水不断灌入口鼻,窒息感和失重感让她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眩晕。
她只能紧紧闭着眼,任凭身体在虎口和狂风中无助地摇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狂风的尖啸和暴雨的轰鸣似乎被隔绝了一层。
身体猛地一顿,悬空感消失,她被粗暴地摔在了一片相对干燥、坚硬的地面上。
“咳…咳咳……”白璐璐剧烈地呛咳着,吐出呛入的雨水。
她艰难地睁开被雨水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不清。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洞口被几块天然的巨大岩石半掩着,挡住了外面肆虐的狂风和大部分暴雨,只有零星的雨丝和水汽从缝隙中钻入。
洞内空间开阔,干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干草和某种冷冽松木气息的味道——这是云凌的巢穴。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洞口岩石缝隙透进来的、被暴雨扭曲的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洞内大致的轮廓。
巨大的岩石,堆积的厚实干草……还有不远处,一个几乎融入黑暗的、庞大而沉默的白色轮廓。
黑暗!又是无边的黑暗!
虽然没有了外面的狂风暴雨,但洞穴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白璐璐刚刚落地的身体。
她下意识地抱紧膝盖,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里发出恐惧的低呜。
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粗糙、带着湿气的物体,被一股力量粗暴地丢在了她蜷缩的身体旁边,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璐璐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看过去。
那是一个用某种坚韧兽皮缝制的、拳头大小的粗糙袋子,袋口用草茎紧紧扎着。
此刻,那灰扑扑的兽皮袋子,竟然在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光线下,隐隐透出一点……柔和的光晕。
不,不是袋子在发光!
是袋子里面!
有什么东西,在袋子里发出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绿色荧光。
如同夏夜草丛里散落的星辰!
那光芒虽然微弱,但在绝对的黑暗中,却如同指路的灯塔,瞬间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浓墨。
白璐璐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个粗糙的袋子。
隔着兽皮,她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轻轻蠕动。
那星星点点的、温柔而执着的绿色荧光,透过兽皮的缝隙,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
是萤火虫!
他竟然……抓了一袋子萤火虫?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她死死攥住那个散发着微光的兽皮袋子,如同攥住了救命的稻草。
冰冷的指尖传来兽皮粗糙的触感和袋子内部细微的震动,那微弱却带着生命温度的光芒,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她被黑暗冻僵的心底点燃,驱散了那蚀骨的寒意。
她将那个发光的袋子紧紧抱在怀里,蜷缩在冰冷的洞穴地面上,身体依旧因寒冷和虚弱而颤抖。
但那双在黑暗中睁大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难以置信、后怕、一丝微弱的感激,以及更深重的、对这个反复无常的白虎的迷茫。
时间在寂静和洞外持续的暴雨声中缓缓流逝。
怀里的萤光小袋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暖意和光芒,成了她对抗黑暗的唯一支点。
然而,身体的冰冷却越来越重。
湿透的兽皮裙紧紧贴在身上,如同裹着一层冰壳。
失血和过度消耗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起初是难以抑制的寒颤,牙齿格格作响。
渐渐地,寒意仿佛渗入了骨髓,四肢百骸都像浸泡在冰水中。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黑暗和怀中的绿色光点开始旋转、扭曲。
身体深处却诡异地升起一股燥热,如同冰层下燃烧的火焰,烧灼着她的喉咙和内脏。
冷……好冷……
又热……好难受……
白璐璐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得更紧,像一只试图把自己藏进壳里的蜗牛。
她无意识地呻吟着,身体滚烫,意识在冰火两重天中沉浮。
“冷……”一个模糊,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的单音节,如同梦呓般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
她本能地凭借着最后一丝对温暖的渴求,在黑暗中摸索着,朝着洞穴里唯一能感知到,散发着微弱暖意的方向爬去。
那是一片铺着厚厚、干燥、散发着阳光和松木气息的干草的地方。
很温暖,非常温暖……
她像一只趋光的飞蛾,耗尽最后一点力气,终于将自己冰冷滚烫,瑟瑟发抖的身体,蜷缩进了那片温暖干燥的草窝深处。
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她,仿佛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冰冷和黑暗。
她满足地蜷缩进去,意识彻底沉入了高热的深渊。
……
白璐璐是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冰冷的杀意中惊醒的。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黑暗的水面。
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的干痛,身体像是被重物碾过,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左臂的伤口和后背被虎牙刺破的地方更是火辣辣地疼。
但奇怪的是,身上不再冰冷刺骨,反而裹着一层干燥温暖的……兽皮?
她茫然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此刻却布满寒霜的男性脸庞。
云凌!
他保持着人形,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只在腰间围着兽皮。
此刻,他正半撑在她上方,金色的兽瞳如同两柄淬了毒的冰刃,燃烧着滔天的怒火,死死地钉在她脸上。
那目光里的杀意和暴怒,几乎要将她凌迟。
而白璐璐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
她整个人几乎陷在他睡觉的草窝最深处,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一张厚实柔软的、带着他强烈气息的白色兽皮毯子。
而她的一条腿,甚至无意识地搭在了他紧实的大腿上。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一条毛茸茸。粗壮有力,黑白环纹相间的虎尾,正以一种极具占有意味的姿态,松松地圈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那带着体温的触感,如同一条活生生的蟒蛇,让她瞬间僵直。
“啊——!”白璐璐短促地尖叫一声,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弹开。
手忙脚乱地想要扯开身上那张过于“温暖”的兽皮毯子,身体却因虚弱和惊吓再次跌回草窝,狼狈不堪。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语无伦次,脸色惨白如纸,昨晚高烧时模糊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她好像…是自己爬进来的?
“下、不、为、例。”
云凌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响起,如同冰渣子狠狠砸在白璐璐的心尖上。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和警告。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洞口透进来的晨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住草窝里瑟瑟发抖的雌性。
金色的兽瞳里,那滔天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因她此刻的惊慌失措而更添了几分冰冷的审视。
他俯视着她,如同俯视着一只胆大包天、玷污了领地的虫子。
“再有下次,”他薄削的唇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宣告,“我就把你丢进银夜的蛇窟,让你‘好好’享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