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庄园的鎏金大门缓缓开启,水晶吊灯的光晕像碎钻般倾泻,把大理石地面照得镜一样亮。
陈曦挽着沈夜的手臂踏进宴会厅,深蓝缎面旗袍随步子泛出粼粼波光。这件旗袍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立领暗绣鸢尾,腰侧开衩间隐约露出修长的腿线。每一寸剪裁都恰到好处——不过分张扬,却让人移不开眼,正如她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
沈夜的视线掠过她裸露的后颈,那里戴着他送的珍珠项链,月光石坠子恰好落在脊骨凹陷处。他今晚穿定制燕尾服,布料里织着极细银丝,走动时像星河流动;袖口蓝宝石袖扣在灯下泛着冷光,与她耳垂上的珍珠相映成趣。
“沈总今晚格外用心。”陈曦指尖轻扫过他袖口,那里有一针她亲手缝补的痕迹。
沈夜垂眸,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不及陈小姐万分之一。”
他的手掌贴在她后腰,隔着丝绸,陈曦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乐队奏响《蓝色多瑙河》时,沈夜带着她滑入舞池。
乐声如丝绸般流淌,小提琴的弓弦擦过琴弦,带起一阵颤栗的共鸣。沈夜的手掌贴上陈曦的后腰,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她旗袍开衩处裸露的肌肤——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疤痕,形如花瓣。
“你紧张了。“陈曦的唇几乎贴上他的下颌线,“沈总的舞步比平时快了半拍。“
沈夜低笑,带着她完成一个漂亮的旋转。蓝旗袍的裙摆如深海漩涡般绽开,露出她纤细的脚踝,以及那双银色高跟鞋——鞋尖镶嵌的月光石,正与他袖扣的蓝宝石相映成辉。
“是陈小姐太耀眼。“他的拇指在她腰侧摩挲,“让人忍不住想犯错。“
乐声渐强,沈夜忽然将她向后一推。陈曦的背脊几乎贴上地面,发丝如瀑般垂落,而他的手臂稳稳托住她的重量。宾客们发出惊叹,却无人看见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灰蓝。
陈曦指尖触到他的脉搏,那里跳得太快,像困兽的挣扎。
“你的心跳,”她借着他的力道直起身,红唇擦过他耳垂,“不对劲。”
沈夜的手突然在她腰间收紧。钢琴声不知何时悄然加入,陆青砚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跃动,将欢快的圆舞曲偷换成阴郁的《致爱丽丝》。每一个音符都像针尖,精准刺入沈夜的神经。
陈曦注意到他颈侧暴起的血管,青紫色脉络在苍白皮肤下蜿蜒,如同毒藤。她视线再往下——沈夜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内侧刻着那句“To S, in the darkest night”,此刻正随他颤抖的指节忽明忽暗。
“我们该走了。”她压低声音,指尖划过他汗湿的掌心。
沈夜却突然带着她加速旋转,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角力。舞步依旧优雅,可陈曦能感到他肌肉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再等一支舞。”他声音沙哑,唇擦过她戴珍珠耳坠的耳廓,“有人在看。”
陈曦余光瞥见二楼回廊阴影处,陆远山正端着酒杯俯视舞池。老人鹰般的目光钉在沈夜背上,手中红酒泛着血光。
小提琴陡然拔高八度。沈夜带着她完成最后一个回旋,蓝旗袍缎面在灯下漾起涟漪,而他膝盖几不可察地一软——
陈曦及时扣住他手腕,指甲陷入皮肤:“再跳下去会出事,沈先生。”
钢琴声戛然而止。陆青砚按琴键起身,白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银色表链。
“妹妹,”他指尖在琴键上轻轻一按,发出不和谐音,“就这么急着走?”
声音温润如玉,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含笑,仿佛只是询问今晚甜点是否合口味。可陈曦知道,他按在琴键上的手指正因怒意微颤。沈夜站在她身侧,面色苍白如纸,额角冷汗在灯下泛细密的光。手臂扣在她腰间,力道大得生疼,陈曦没有挣开。
“哥,”她轻声开口,指尖抚过沈夜袖口,那里有她亲手缝补的针脚,“沈总身体不适,我先送他回去。”
陆青砚唇角勾起一抹笑,慢条斯理摘下眼镜,用丝帕擦镜片。动作他做了千百遍,可陈曦注意到他指节绷得发白。
“是吗?”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目光如毒蛇,“我还以为,沈总这样的商业巨鳄,不会这么……脆弱。”
最后二字咬得极轻,却像刀子般锋利。宴会厅的空气仿佛凝固,宾客仍举杯谈笑,却无人敢靠近钢琴这片无形战场。“让开。”她直视陆青砚眼睛,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陆青砚笑容未变,可陈曦看见他镜框边缘微微泛红的眼眶——情绪失控的前兆。
“为了他?”他轻笑,手指在琴键上滑过,弹出诡异变调,“一个满嘴谎言、居心叵测的‘契约男友’?”
钢琴声尖锐,像指甲刮玻璃。沈夜身体猛地一颤,陈曦立刻扶住他,感到他衬衫下绷紧的肌肉。
“哥,”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悄悄掐进掌心,“别逼我在这里和你翻脸。”
陆青砚的琴声戛然而止。他缓缓起身,白西装袖口在她眼前晃过,带着淡淡的苦杏仁味——和母亲一样的香水。
“曦曦,”他伸手想抚她脸,被她偏头躲开,“你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他的声音温柔得近乎诡异,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抖。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道低沉声音从二楼传来:
“青砚。”
陆远山站在旋转楼梯上,手拄乌木手杖。目光扫过沈夜苍白的脸,最后落在陈曦身上。
“让你妹妹走。”他淡淡道,“家宴而已,别扫了客人的兴。”
陆青砚瞳孔猛地收缩。
“父亲,”他声音平稳,陈曦却看见他脖颈上暴起的青筋,“沈总看起来需要医生,不如让我们的家庭医——”
“我说,”陆远山打断,手杖在地板轻敲,“让他们走。”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陆青砚嘴角抽动,最终缓缓让开一步。手指在琴键重重一按,发出沉闷低音。
“谢谢父亲。”陈曦轻声道,扶沈夜转身离开。她能感到陆青砚的目光如附骨之疽钉在背上,冰冷、粘稠,带着扭曲执念。迈巴赫驶离庄园时,陈曦从后窗看见陆青砚仍站在露台。
月光勾勒出他修长身影,白西装在夜色泛冷光。他举杯向她示意,唇边温柔笑意,可陈曦知道——只不过是他伪装的外表而已。后座,沈夜痛苦蜷缩,西装前襟被冷汗浸透。陈曦解开他领口,发现他锁骨下方针痕正泛着诡异蓝光。
“坚持住。”她攥紧那枚银质书签,低声道,“我们快到了。”车窗外,陆氏庄园灯火渐渐远去。她看不见的地方,陆青砚缓缓捏碎手中酒杯,鲜血混红酒滴落在白色西装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罂粟。
而沈夜的手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仿佛这是唯一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