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吓得一哆嗦,猛地弹起来。
元宝也警惕地竖起耳朵,停止了进食。
来了!警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飞快地扫了一眼镜子: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沾着草屑泥点,胳膊脖子上全是蚊子包,红红肿肿一片。
行,挺符合一个“受惊目击者”的形象。
她胡乱扒拉两下头发,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穿警服的男人。
前面那个年纪稍长,国字脸,眼神锐利得像鹰,肩膀宽阔,警服笔挺,肩章显示是赵峰。
后面跟着一个年轻些的,拿着记录本。
“你好,林晚女士?”
林晚点了点头。
赵峰出示了证件,声音沉稳有力,“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
关于你今晚的报警,需要向你详细了解情况,可以进来吗?”
“请…请进。”林晚侧身让开,声音还有点哑。
赵峰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不动声色地扫过略显凌乱的客厅,最后落在林晚苍白的脸和明显被蚊虫叮咬过的手臂上。
他示意年轻警员小陈记录。
询问在客厅进行。
赵峰的问题简洁、直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具体时间?”
“凌晨三点十分左右。”
“地点确认,野狼沟东岸?”
“是。”
“你当时在做什么?”
“……睡不着,去钓鱼。”林晚声音低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的布料。
“看到几个人?”
“三个,黑影,看不太清脸。”
“车呢?”
“黑色轿车,没开灯,停得很快。”
“麻袋?描述一下。”
“长条形,看起来很重……他们抬着很费劲……抛下去的时候声音很大……”
林晚回忆着那恐怖的画面,身体又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神里透出真实的恐惧。
赵峰盯着她的眼睛,没有放过她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问得很细:车大概什么样子(林晚摇头说太黑看不清),人大概多高(林晚比划着说一个高壮,一个好像矮点),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话(林晚犹豫了一下,低声复述了“金爷等着回话”那句)。
小陈飞快地记录着。
赵峰偶尔追问几句,语气冷静,但眼神深处似乎藏着审视。
“林女士,”赵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更锐利了,
“你确定抛尸地点是水库中央偏东北角那片深水区?你是怎么判断的?当时天很黑。”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她喉咙发干,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我
以前在哪里钓过鱼。”
“你一个当红明星,喜欢大半夜跑到荒区钓鱼?”
“嗯。”
赵峰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客厅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气氛有点凝滞。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几只麻雀落在窗外的空调外机上,蹦蹦跳跳。
林晚脑子里还乱糟糟地想着怎么圆方位的事,那麻雀的叫声却毫无阻碍地转化成了清晰的、带着点兴奋的议论:
【快看快看!楼下好多铁盒子(汽车)!闪着蓝红光的!还有穿一样衣服的两脚兽(警察)!】
【哇!听说附近那个水里捞出来一个大袋子!臭烘烘的!吓死鸟了!】
【我看见了!昨天晚上突然来了辆黑黢黢的铁皮盒子,跑得飞快!我看见就是从那个铁盒子里扔出去的,那个铁盒子屁股后面粘了块泥巴!上面还有数字……嗯……好像是‘江A·5……’后面……后面是‘7’?还是‘1’?黑乎乎的没看清……】
车牌号?!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点变调:
“车牌!车牌号可能是‘江A’开头的!尾数……尾数好像有个‘7’或者‘1’!”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赵峰和小陈也同时抬起头,目光如炬地射向她!
赵峰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像刀子一样刮过林晚的脸:“车牌?林女士,你刚才说没看清车牌。”
完了!林晚脑子嗡的一声,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刚才完全是下意识喊出来的!怎么解释?说麻雀告诉我的?
警察会把她当疯子直接送精神病院吧?
“我……我……”她脸色更白了,嘴唇哆嗦着,急中生智,猛地指向窗外,
“我……我刚才好像……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他们倒车的时候,车尾灯晃了一下……好像……好像瞥到了一眼!对!是‘江A’!尾数……尾数记不清了,好像是7……也可能是1……”
她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四处飘,根本不敢看赵峰的眼睛。
赵峰沉默着,那沉默比质问更让人窒息。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锐利的目光扫过楼下停着的几辆警车和远处水库方向。
窗外的麻雀被他惊动,“扑棱棱”飞走了。
他转回身,盯着林晚看了足足有十秒钟,那眼神复杂难辨。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小陈示意了一下。
“林女士,感谢你的配合。你的信息非常重要。请保持通讯畅通,我们可能还会需要找你了解情况。另外,”
赵峰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稳,但最后一句加重了分量,
“为了你的安全,最近尽量减少外出,尤其不要去偏僻地方。
如果想起任何新的细节,或者遇到任何可疑情况,立刻打这个电话。”
他递过来一张只印着一个手机号码的卡片。
林晚赶紧接过卡片,手心全是汗,冰凉冰凉的。
送走两位警察,关上门,林晚背靠着门板,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太险了!
差一点就露馅了!那个赵队长的眼神……太可怕了!感觉都可以把她看透。
客厅里只剩下元宝“吧唧吧唧”舔罐头的声音。
林晚捂着还在狂跳的心口,眼神却渐渐亮了起来,像点燃了两簇小火苗。
刚才……不是幻觉!
她真的听到了麻雀说话!
它们看到了警车!
还看到了水里捞上来的……那个麻袋!
它们甚至还看到了那辆黑车的……车牌碎片信息!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正在埋头苦干的元宝身上,又慢慢转向紧闭的窗户。
一个疯狂又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心里疯长。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什么重大决定,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隙。
楼下,警灯还在无声地闪烁。远处水库方向,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
窗外的空调外机上,又落了一只小麻雀,正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林晚屏住呼吸,试探着,用自己都觉得很傻的、极轻微的气声,对着那只小麻雀说:“……你好?”
小麻雀抖了抖羽毛,黑豆似的眼睛眨了眨。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疑惑的小声音,清晰地、直接地,撞进了林晚的脑子里:
【咦?这个两脚兽……在跟我说话?她脑子进水了吗?现在的两脚兽都好傻!】
林晚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随即又被狂喜的浪潮淹没!
不是幻觉!真的不是!她能听到!她真的能听到!
她看着那只懵懂的小麻雀,再看看楼下闪烁的警灯,一个模糊却无比强烈的念头在她混乱而亢奋的脑海中逐渐成形:也许……她这倒霉透顶的人生,真的要开始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