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学长开始不再理会洛特斯了。
这个新闻像投入霍格沃茨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只在洛特斯心中短暂荡漾,随即被更广阔的宁静吞没。
他刻意筑起的这冰墙,对她而言并非难受,而是意外的解脱。
接下来的日子,汤姆·里德尔的身影仿佛从洛特斯的日常中被魔法抹去。
他不再“偶遇”她走向图书馆的清晨,不再在魔药课后精准地堵住她的去路,甚至在有求必应屋变出的温室里,那片深蓝鸢尾花旁,也再没有那抹令人窒息的阴影降临。他像一头受伤后蛰伏于黑暗洞穴的猛兽,收敛了所有气息,只留下无形的压迫感在城堡的某些角落无声弥漫。
洛特斯起初带着一丝警惕,蓝莲的微光在意识深处保持着警觉的闪烁。但很快,这份刻意的疏远带来的,竟是一种久违的、带着凉意的轻松。呼吸似乎都顺畅了许多。她不再需要时刻紧绷神经,去感知那双深灰色眼眸背后的风暴,去揣测他温柔表象下的危险意图。
心口那因卡珊德拉决绝离去而撕裂的伤口,依然在寂静的深夜里隐隐作痛——那份痛楚,是冰冷而孤绝的,如同天文台上呼啸而过的寒风,时刻提醒着她“唯一”伙伴的离开,身处魔法世界的孤立无援。她有时会蜷缩在自己的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枕边那支染血的银色羽毛笔,那是卡珊德拉留下的、带着血腥味和百合香气的物品,是她被抛弃的冰冷证明。
然而,生活的缝隙里,并非只有凛冬。
没有了汤姆无处不在的凝视和卡珊德拉曾经的守护,洛特斯像一株终于挣脱了藤蔓缠绕的植物,开始舒展枝叶。她原本就聪慧过人,在魔咒和古代如尼文课上见解独到;她沉静的气质和那双仿佛盛着星河的蓝灰色眼眸,天然带着一种吸引人的魅力。渐渐地,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里,开始有人主动和她讨论课题;图书馆的长桌旁,会有同级的女孩笑着问她借阅笔记;甚至在有求必应屋变出的阳光花房里,当她安静地照料那些魔法植物时,也会有不同学院(但避开了斯莱特林核心圈)的同学驻足,好奇地询问某种罕见草药的特性。她美丽而不自知,聪慧而不张扬,像一颗被拂去尘埃的明珠,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她开始回应那些善意的微笑,加入一些学术性的讨论,甚至偶尔,在秋日难得的暖阳下,和几个拉文克劳的同学坐在黑湖边,分享着从厨房小精灵那里“借”来的柠檬蜜派,清冷的眉眼间会不自觉地染上一点真实的、浅淡的笑意。
这一切,都被一双隐藏在高处的幽深眼睛,尽收眼底。
汤姆·里德尔将自己沉入密室最冰冷的阴影里。他需要思考,需要厘清那将他灵魂撕扯得支离破碎的陌生情感。
他命令自己像分析魔法阵图一样,分析对洛特斯·怀特的“兴趣”。占有欲?是的,毋庸置疑。她的美丽、聪慧、灵魂深处那份独特的清醒,都让他渴望独占。控制欲?更是刻入骨髓的本能,他需要她成为他王座旁最完美的点缀,最驯服的工具。烙印计划必须推进,西奥多的毁灭刻不容缓,这一切都不该因那该死的、不合时宜的“不忍”而停滞!
他将自己隔绝在洛特斯的世界之外,用冰冷的事务填满每一分钟:监督西奥多毁灭计划的执行细节(马尔福的汇报带着残酷的优雅),钻研更精深的黑魔法,打磨魂器的秘密。他用绝对的理智筑起堤坝,试图拦截那名为“洛特斯”的洪水。他以为这是掌控,是冷却,是重新夺回主导权。
然而,堤坝在无形的侵蚀下,悄然松动。
他无法完全屏蔽她的存在。魔力强大的巫师,有时感知会超越物理的距离。
当他在图书馆最顶层的禁书区查阅一本布满灰尘的、关于灵魂烙印的古老典籍时,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微风拂过风铃草的笑声,穿透了沉重的书架和冰冷的空气,精准地刺入他的耳膜。那笑声……属于洛特斯。不是对他,是对别人。
汤姆翻阅书页的手指骤然停顿。羊皮纸上那些艰深晦涩的符文瞬间失去了意义。一股极其陌生的、尖锐的酸涩感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毒蜂狠狠蜇了一下。他深灰色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这仅仅是开始。
在魔咒课教室的窗外,他无意间瞥见庭院里几个拉文克劳学生围在一起,洛特斯站在中间,微微侧着头,正耐心地向一个红头发的低年级男生讲解着什么。阳光洒在她柔顺的发顶,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那个红发男孩仰着头看她,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汤姆握着魔杖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泛白,一股冰冷的戾气几乎要冲破他完美的自控。那个愚蠢的、头发像火蜥蜴一样的男孩有什么资格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更让他烦躁的是在拥挤的走廊。他如同摩西分海般走过,周围的学生敬畏地自动避让。就在他即将穿过人群时,一个格兰芬多的魁梧男生似乎没注意到他,正兴奋地和同伴大声谈论着什么魁地奇战术,后退时差点撞到正低头看书的洛特斯。就在那男生笨拙的后脚跟即将踩到洛特斯的袍角时,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温和的拉文克劳男生眼疾手快地轻轻拉了她手臂一下,将她带离了危险区域。
“小心点,洛特斯。”那眼镜男生温和地说了一句,带着善意的关切。
洛特斯抬起头,对那男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足以点亮她整张脸的微笑。“谢谢。”
那一瞬间,汤姆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一股强烈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混合着一种尖锐的、被称之为嫉妒的毒火,在他胸腔里轰然炸开!他周身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离他最近的几个斯莱特林学生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惊恐地看着他们领袖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仿佛蕴藏着风暴的侧脸。他深灰色的眼眸死死锁住洛特斯被那个叫“布莱克”的男生触碰过的手臂,还有她脸上那个刺眼的、对着别人的笑容!
她怎么?!她怎么对别人这样笑?!她怎么让别人碰她?!
那个温和的拉文克劳男生来自布莱克家族,他似乎感受到了那来自斯莱特林王者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视线,下意识地缩回了手,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洛特斯也察觉到了气氛的骤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蓝灰色的眼眸警觉地抬起,精准地捕捉到了走廊尽头,那个如同冰雕般矗立在阴影边缘的身影。
四目相对。
汤姆·里德尔眼中翻涌的,不再是深不可测的幽潭,而是最原始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黑暗风暴——是暴戾,是毁灭欲,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要将一切靠近她之物都焚烧殆尽的占有!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将洛特斯钉在原地。
然而,仅仅是一瞬。
汤姆猛地别开了视线,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他没有像在走廊那次失控,也没有像在那晚般落荒而逃。他用尽了毕生修炼的自制力,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黑暗魔力强行压回灵魂深处,将那份撕心裂肺的嫉妒和暴怒死死锁在冰封的躯壳之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将空气冻结。
他挺直了背脊,像一个最完美的、最冰冷的国王,迈着毫无波澜的步子,目不斜视地从洛特斯和那个拉文克劳男生身边走过,黑袍翻滚,带起一阵刺骨的寒风。
他维持了表面的云淡风轻,维持了刻意的“不接触”。但那擦肩而过时,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视线,和他强行压抑却依旧泄露出的、那足以冻结灵魂的黑暗风暴,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地宣告了一个事实:
他就要忍不住了。
————————————————————
秋日的暮色如同稀释的墨水,缓缓浸染着霍格沃茨的天空。黑湖失去了白日的粼粼波光,变成一片深邃而冰冷的墨蓝,倒映着城堡塔楼模糊的轮廓和天边最后一抹暗橘色的余烬。寒风掠过湖面,带着水汽的凉意,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洛特斯独自坐在湖畔一块巨大的、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岩石上。她裹紧了身上的校袍,目光沉静地望着远方水天相接处那最后一丝光亮。远离了人群的喧嚣,远离了汤姆·里德尔那无处不在的冰冷压迫感,这份独处的宁静让她感到一种近乎奢侈的放松。蓝莲在她意识深处平稳地闪烁着,像一颗静谧的星辰。虽然卡珊德拉的缺席依然像心口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但至少此刻,她可以暂时将那份孤绝的痛楚搁置,只是感受着晚风的吹拂和湖水低沉的呜咽。
她不知道,就在不远处,一丛茂密的、叶片已经转为深红和暗金的低矮灌木阴影里,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猛兽,正死死地锁定了她。汤姆·里德尔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与暮色和阴影融为一体。他已经跟了她很久——从她离开喧闹的礼堂,穿过寂静的庭院,一路走到这僻静的黑湖边。他看着她沉静的侧影,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几缕发丝,看着她独自沉浸在这片萧瑟秋色中的身影。
那刻意筑起的冰墙,在目睹了她对别人微笑、被别人触碰后,早已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嫉妒的毒火日夜焚烧着他的理智,占有欲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每一次看到她独自一人,那份因她而起的、陌生的、剧烈的痛苦就变得更加尖锐,更加难以忍受。他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可以用烙印和毁灭来平息这一切。但此刻,看着她孤身坐在那里,那份沉静的姿态,那份仿佛不需要任何人的存在感,像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混乱风暴。
逃避?不。无法忍受的失去感。
即使她从未真正属于他,即使她只是他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他也无法忍受她的目光停留在别处,无法忍受她的世界里没有他汤姆·里德尔的阴影!他必须重新确认他的所有权!立刻!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隐没。黑暗如同巨大的帷幕,温柔而迅速地笼罩下来。湖畔的风似乎更冷了。
洛特斯轻轻呵出一口气,看着它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一小团白雾。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存在感毫无预兆地从身后袭来!不是脚步声,不是气息,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带着毁灭性压迫的魔力波动,瞬间攫住了她周围的空间!
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蓝莲的微光在她意识深处猛地亮起,发出尖锐的警示!她猛地回头——
汤姆·里德尔就站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的黑暗中。他没有穿校袍,只着一件剪裁完美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身形更加修长挺拔,也让他周身的寒意更加刺骨。暮色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唯有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寒冰的星辰,里面翻涌着洛特斯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浓烈黑暗——是暴戾,是毁灭欲,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占有,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燃烧一切的焦渴!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即将喷发的、被强行压抑的火山。强大的魔力场如同无形的囚笼,将洛特斯牢牢锁在原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蓝莲在她脑中疯狂闪烁,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灵魂状态的可怕——混乱、狂暴、濒临失控的边缘,而那混乱的核心,却是一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灼热到扭曲的情感。
“里德尔学长?”洛特斯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试图站起身,拉开距离。
就在她动作的瞬间,汤姆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洛特斯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双肩!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地撞上了身后冰冷的岩石!坚硬的石面硌得她生疼,瞬间剥夺了她的呼吸!
“呃!”痛呼被堵在喉咙里。
汤姆高大的身影如同最沉重的阴影,彻底笼罩了她。他一只手死死地按着她的左肩,将她钉在岩石上,另一只手则带着一种近乎暴虐的力道,猛地攫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他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着可怕火焰的眼睛!
距离近得可怕。洛特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喷在自己冰冷的脸上,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喘息。他深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因疼痛和惊恐而微微睁大的蓝灰色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模样——不再是那个优雅完美的斯莱特林王子,而是一个被内心风暴撕扯得面目全非的、危险的、失控的怪物!
“看着我!”他的声音不再是低沉醇厚,而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沙哑而破碎的低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毁灭的强势。“看着我,洛特斯!”
他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捏碎她的下颌骨。蓝莲的尖啸在洛特斯脑中达到顶峰,疯狂地警示着极致的危险!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毁灭,看到了烙印的阴影,看到了西奥多·诺特即将面临的命运!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压迫之中,汤姆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道撕裂黑暗的惊雷,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绝望般的嘶吼,狠狠地砸在洛特斯的心上:
“不准看别人!不准对别人笑!不准让别人碰你一根手指!”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和情感的剧烈冲撞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撕裂出来,带着滚烫的血和无法言喻的痛苦。“你是我的!从塔楼顶那一刻起!从更早之前!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你的灵魂只能属于我!洛特斯!”
这不是情意绵绵的告白,这是最原始、最扭曲的占有宣言!是猛兽对猎物的咆哮!是黑暗君主对领土的宣告!是他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在理智彻底崩塌前,用最暴烈、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将他内心那混乱不堪、被他命名为“占有欲”却早已超越了其范畴的、名为“爱”的毒焰,赤裸裸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喷射到了她的面前!
他死死地盯着她惊恐的眼睛,深灰色的瞳孔深处,是风暴的中心,是地狱的火焰,也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卑微的、绝望的祈求——祈求她的目光只为他停留,祈求她的存在只属于他一人,祈求她承认这扭曲而致命的联系!
暮色彻底吞噬了天地,黑湖边只剩下冰冷的岩石、呼啸的寒风,和两个在黑暗中无声对峙、灵魂都在剧烈颤抖的身影。汤姆灼热的呼吸与洛特斯冰冷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致命的漩涡。他攫着她下巴的手,那滚烫的指尖,在极致的情绪冲击下,竟微微地、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