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本来正商议着下一步动向,可林清河忽然捂住心口弯下腰,脸色比刚才对阵公孙家时还要苍白。
“怎么了?“苏引昭连忙扶住她,却见林清河脖颈处浮现出淡淡的青纹,形状竟与望霞石上的玄鸟轮廓隐隐相合。
“这是......“沈不羡皱眉靠近,指尖刚要触碰到那些纹路,林清河突然睁眼,瞳孔里竟映出玄鸟展翅的虚影。
“看水......石顶的水......“
她话音未落便晕了过去。莫风急得要去舀石顶的水,却被石面弹出的气浪震得后退半步
——方才还温顺的望霞石,此刻竟散发出拒人千里的寒意。
“锁灵纹它在排斥我们。“
莫风紧紧盯着石面流转的银光,露出不解之色
“但它刚才明明接纳了林姑娘的玉佩......“
话音戛然而止,沈不羡忽然指向林清河的袖口,那里正渗出细密的水珠,落地后竟不渗入泥土,反而聚成小小的水涡,旋转出玄鸟的形状。
苏引昭忽然想起古籍记载的:“玄鸟衔灵,以血为契......难道林姑娘的身世和公孙家有关?“
这时石顶的清水突然沸腾起来,倒映的星子扭曲成血色纹路。沈不羡猛地抬头,望见西北方天际掠过一道黑影,那黑影展开的翅膀遮去半轮明月,尖啸声竟与方才玄鸟虚影如出一辙。
“不是公孙家的人。沈不羡握紧长剑,这是一个活物。”
黑影俯冲而至时,他们才看清那是只翼展丈余的玄鸟,利爪上抓着个昏迷的青衣人。更诡异的是玄鸟的尾羽,每根羽尖都缠着银丝,细看竟是用人发拧成的锁链。
“是玄鸟卫!“苏引昭脸色骤变。”
“可是传闻中守护通天阵的异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玄鸟将青衣人丢在乱石坡上,尖喙指向林清河,发出威胁的嘶鸣。沈慕言趁机踹开那青衣人,却见对方领口露出块令牌,刻着与公孙家印记相反的纹路——玄鸟衔着锁链,而非托举着星辰。
“这是......镇压玄鸟的印记?”沈不羡心头一震,忽然明白公孙家为何执着于聚灵阵,
“他们不是要重启通天阵,是要释放被封印在阵中的玄鸟卫!“
被丢在地上的青衣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睁眼看见望霞石上的玉佩,突然疯笑:“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公孙屠那个老东西骗了我们这么多年,阵眼根本不在锁灵纹里......”
话音未落,那玄鸟猛地俯冲下来,那利爪直取青衣人咽喉。沈不羡立刻挥剑格挡,却被那巨力震得虎口发麻。
就在这时,昏迷的林清河突然坐起身,脖颈的青纹发出金光,玄鸟竟如遭雷击般坠落在地,翅膀上的发丝锁链寸寸断裂。
“她能控制玄鸟卫?”沈慕言惊得张大嘴,却见林清河空洞的眼神转向西方,缓缓开口,手臂也僵硬的抬起。
她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三江口......祭坛......还差七个......”
说完这句话,她再次栽倒。而那只玄鸟在地上抽搐片刻,化作道青烟钻进望霞石,石面的锁灵纹突然亮起红光,原本青灰色的石身竟渗出细密的血珠。
“不好!“苏引昭翻看那青衣人的令牌,背面刻着的江水图突然渗出墨汁般的液体,“三江口在三日後有大潮,公孙家要在那里用活人献祭,强行剥离玄鸟卫的封印!“
莫风将林清河背在背上,长剑直指向西方:“去三江口。”他看了眼望霞石上不断扩大的血痕。
“看来林姑娘不是普通村民,她身上的印记,或许才是真正能制衡通天阵的钥匙。”
沈慕言踹了脚还在哼哼的青衣人:“这家伙怎么办?“
“带上。”沈不羡捡起对方掉落的腰牌,“他刚才说的'七个',恐怕是指像林姑娘这样的祭品。”
夜风突然变得粘稠,望霞石顶的清水彻底化作血色。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三长两短,正是公孙家召集人手的信号。四人背着昏迷的两人往山下赶时,谁都没注意到,林清河紧扣的掌心,正渗出与石顶血水同色的液体。
当世人感到那所谓的三江口时,浑浊的江水正翻涌着暗黑色的泡沫。
岸边早已搭起了座临时祭坛。十二根刻满玄鸟纹的木桩围成圆圈,
六名与林清河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被铁链锁在桩上,脸色青紫如纸——他们脖颈处都有着淡淡的玄鸟印记,与林清河昏迷时浮现的纹路一模一样。
“果然是找齐了七个‘灵媒’。”沈不羡隐在芦苇丛后,看着祭坛中央白发老者挥动骨杖,那人左颊的玄鸟印记竟泛着血光.。
“那就是—公孙屠,公孙家现任家主。”
那个青衣人被墨风点了哑穴捆在后面,此刻却拼命地扭动,喉咙里发出“呜呜”声,眼睛死死盯着祭坛东侧的草棚。
苏引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草棚下堆着数十具村民尸体,每具尸体眉心都有个细小的血洞。
“他不是要献祭灵媒,是要用灵媒的血激活尸体里的‘阵灵’。”苏引昭声音发颤。
“古籍里说通天阵需要‘活祭为引,尸骸为基’,这些村民恐怕也早就被种下了玄鸟虫卵!”
话音未落,公孙屠突然将骨杖插入祭坛中央的凹槽,江水瞬间掀起丈高巨浪,浪尖竟站立着数十个青灰色人影——正是那些尸体化作的阵灵,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火焰。
“林清河!出来受死!”
公孙屠仰头长啸,玄鸟印记突然撕裂皮肤,化作只巴掌大的血色玄鸟飞上天际,“你以为藏得住?你娘当年就是靠吞食玄鸟卵才生下你,你本就是通天阵最好的‘阵眼容器’!哈哈哈!”
昏迷的林清河猛地睁眼,瞳孔里玄鸟虚影与天上血色玄鸟遥遥相对。
她突然挣脱莫风的手,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祭坛:“我娘……不是你说的那样……”
“快拦住她!”沈不羡挥剑斩断袭来的阵灵手臂,却见那些断肢落地后竟化作黑水融入江里。
“她被公孙屠的血咒引动了体内虫卵!”
沈慕言飞身去抓林清河,却被道血线缠住脚踝——天上的血色玄鸟突然俯冲,尖利的喙直刺林清河心口。鲜血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望霞石里钻出来的那只玄鸟卫竟从云层里冲出,用它那宽大的翅膀护住林清河,与血色玄鸟撕咬在一起。
“孽畜敢反!”公孙屠怒喝,骨杖顿地,祭坛的木桩突然喷出一道道锁链,将玄鸟卫死死捆住。
那玄鸟卫发出痛苦的悲鸣,羽毛竟一片片化作银粉,融入林清河体内。
林清河身上的青纹突然暴涨,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竟渗出金色的血液:“原来……我娘留给我的不是虫卵,是玄鸟卫的灵核……”
她抬手对准公孙屠,手中的灵力化作一把弓,金色血液化作数道光箭。
公孙屠被射穿肩头,却疯狂大笑:“来得好啊!阵眼容器觉醒,通天阵终于要开了!我公孙家要崛起了!”
祭坛下的江水开始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座残破的石阵
——正是通天阵的核心。更可怕的是漩涡边缘,竟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哭嚎。
“那是历代被献祭者的魂魄!”苏引昭急得扇柄都握断了。
“他要把这些魂魄全吸进阵里,用来打通天界!”
沈不羡一剑劈开扑来的阵灵,却发现越来越多的尸体从江底浮起:“这样下去整个三江口都会被拖进阵里!”
林清河望着漩涡中心,突然咬破舌尖,将金色血液喷在玄鸟卫留下的羽毛上。羽毛化作把长剑,她握剑冲向公孙屠:“我娘说过,阵法是用来守护,不是用来毁灭的!”
就在剑刃即将刺中公孙屠时,祭坛突然剧烈震动,通天阵的石阵竟提前显现,道白光从阵眼射出,将林清河与公孙屠同时卷了进去。
“清河!”苏引昭伸手去抓,只抓到片飘落的衣角。
漩涡渐渐平息,阵灵与尸体纷纷沉入江底。莫风瘫坐在地,看着空荡荡的祭坛:“人呢?”
沈不羡望着通天阵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她没被吞噬,那道白光……是传送阵。”
他捡起林清河掉落的半片衣角,上面竟沾着块陌生的令牌,刻着个“守”字,“看来通天阵背后,还有个‘守阵人’组织。”
沈慕言突然踹了脚青衣人:“这家伙刚才在草棚里藏了封信!”
信纸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七月初七,昆仑镜开,阵眼归位,天道易主。”
江风卷着芦苇叶掠过祭坛,沈不羡将信纸捏碎:“昆仑镜……看来我们得去趟昆仑了。”
远处天际,那只血色的玄鸟的残魂正朝着西方飞去,像是在指引方向。
下
四人循着血色玄鸟残魂的轨迹往昆仑赶,行至半路,那枚刻着“守”字的令牌突然发烫,沈不羡将其按在掌心。
竟从中映出段模糊的画面——昆仑深处的冰谷里,林清河被锁链缚在冰柱上,身上还流着血。
公孙屠正举着骨杖往她眉心刺去,而她脖颈的玄鸟纹正与冰谷石壁上的纹路共振,发出细碎的裂痕声。
“令牌能显影?”沈慕言凑过来,指尖刚碰到令牌,画面突然切换,出现个身着灰袍的老者,正对着块镜面状的晶石低语:“七月初七前必须让阵眼容器归位,否则昆仑镜会被玄鸟血污染,到时候别说通天,到时整个西域都会被怨气吞了……”
话没说完,老者突然被道黑影刺穿胸膛,那黑影手腕上,赫然戴着公孙家的玄鸟银镯。
“这老者是守阵人!”苏引昭攥紧灵汐扇,“他说的昆仑镜,应该就是开启通天阵最后一重的关键!”
莫风突然想起青衣人腰间的腰牌:“三江口祭坛的木桩数是十二根,昆仑镜的传说里也提过‘十二地支镇镜’。恐怕那公孙屠要在昆仑镜旁再设个血祭阵,用林姑娘的血激活两阵共鸣。”
“那公孙屠当真是疯了。”
赶到昆仑冰谷时,恰逢七月初六的子夜,冰谷深处果然悬着面丈高的冰镜,镜面泛着青黑,边缘爬满与望霞石相似的锁灵纹,只是纹路里流淌的不是银光,而是暗红的血珠。
林清河仍被缚在冰柱上,眉心已被刺出个血点,正顺着脸颊往下滴,每滴落在冰面,昆仑镜就震颤一下,镜中便多出几道扭曲的黑影。
“公孙屠!”
沈不羡挥剑斩断外围的玄鸟卫残魂,却见冰谷两侧突然涌出数十个青灰色人影,竟是被玄鸟血复活的上古士兵,铠甲上都刻着半截玄鸟纹。
“来得正好。”
公孙屠站在昆仑镜前,骨杖指向林清河,“她娘当年偷了守阵人的‘灵枢’藏在她体内,今日我便用这灵枢作引,让通天阵吞噬昆仑镜的守护之力!”
话音刚落,林清河突然睁眼,脖颈的玄鸟纹猛地炸开金光:“我娘不是偷!是守阵人临终前托她保管!”
她竟硬生生挣断锁链,掌心凝出团金火,正是望霞石玄鸟卫留下的灵核之力,“你们公孙家才是叛徒!当年为了独占通天阵,杀了整整一族的守阵人!”
金火撞上公孙屠的骨杖,冰谷突然剧烈摇晃,昆仑镜上的血珠顺着纹路倒流,竟在镜面拼出幅完整的星图——那星图的缺口处,恰好与林清河掌心的金火形状吻合。
“就是现在!”沈不羡长剑划出银弧,与沈慕言左右夹击,莫风的透骨钉则专射那些上古士兵的关节,苏引昭挥动灵汐扇,将冰谷的寒气聚成冰墙,挡住公孙家赶来的援兵。
林清河纵身跃向昆仑镜,金火刚触到星图缺口,镜面突然迸出万道白光,将她整个人裹了进去。公孙屠见状疯扑上前,却被白光弹飞,左颊的玄鸟印记瞬间焦黑:“不可能!阵眼容器怎么会与昆仑镜共鸣!”
白光中传来林清河的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因为守阵人的血脉,本就与昆仑镜同源。”
随着她话音落下,昆仑镜上的血纹开始消退,那些被卷入镜中的黑影发出惨叫,渐渐化作光点消散。公孙屠不甘心地将骨杖插进自己心口,血雾中,他左颊的玄鸟印记活了过来,化作只两丈长的血色玄鸟,直扑向镜面中的林清河。
“找死!”
莫风剑气纵横,却被玄鸟的血翼扫中,肩头瞬间溃烂。沈慕言想冲过去,却被沈不羡拉住——冰谷石壁的裂纹已蔓延到脚边,显然通天阵的根基正在崩塌。
就在这时,昆仑镜突然翻转,镜面朝下,将血色玄鸟整个罩住,林清河的身影从镜中走出,掌心托着枚晶莹的晶石,正是那老者提到的“灵枢”。“公孙屠,你可知通天阵的真正用处?”
她将灵枢按在冰谷中央的凹槽里,“不是通天,是镇住地底的怨气。你家先祖当年就是因为想强行改阵,才被怨气反噬,连累整个家族败落。”
血色玄鸟在镜中疯狂冲撞,公孙屠的声音从鸟腹里传出,带着哭腔:“不可能……先祖的手札里明明写着……”
“手札被怨气篡改了。”林清河望着镜中渐渐消散的血色。
“就像你现在,早已被怨气控心却不自知。”
话音落时,昆仑镜发出嗡鸣,镜面浮现出无数守阵人的虚影,与林清河同时抬手,灵枢迸出的金光顺着冰谷纹路蔓延,将血色玄鸟彻底净化。公孙屠的骨杖“当啷”落地,
他本人化作道青烟,只留下半块烧焦的玄鸟银镯。
冰谷的震颤渐渐平息,昆仑镜恢复了剔透,镜中映出的不再是黑影,而是清朗的星空。
林清河缓缓走到莫风的身边,用灵枢的金光拂过他的溃烂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守阵人的职责,就是世代看守灵枢和昆仑镜。”
她将灵枢收入怀中,脖颈的玄鸟纹已从墨绿色淡成浅青色,“
我娘当年离开昆仑,就是为了避开公孙家的追杀,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
沈慕言踢了踢地上的银镯:“那现在通天阵算彻底搞定了?”
“暂时是。”苏引昭望着昆仑镜,“但镜面边缘还有道细纹,恐怕地底的怨气还并未完全消散。”
沈不羡弯身捡起银镯,发现内侧刻着行小字:“西海东溟,双镜同辉。”他抬头看向林清河:“看来除了昆仑镜,还有面海镜,说不定那才是通天阵的真正核心。”
冰谷外传来雁鸣,七只玄鸟正列队往东南方向飞,翅尖带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守阵人驯养的信使。
林清河望着鸟群,忽然笑了:“我娘说过,等怨气平息,她要带我去东海看蜃楼。”
莫风将银镯递给她。
灵枢在林清河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应和这趟未竟的旅程。而昆仑镜的镜面深处,一道极细的黑影正顺着细纹缓缓蠕动,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凝结成半枚玄鸟爪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