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玉莲蹙着眉,望着一桌的饭菜,却没有胃口,看向桌旁立着的侍女荷香,道;“荷香,我一个人吃不下,我们一起吃吧。“
荷香连忙摆手道:“姑娘,这可使不得,荷香是下人,怎么能和主子在一起吃饭呢?”
玉莲立刻解释:“我不是什么主子,我也只是公子带回来的侍女,和你们是一样的。”
“呃这个……”荷香尴尬地笑笑,“但您毕竟是公子亲自带回来的,和我们这些普通下人还是不一样的。”
荷香特意咬重了“亲自”两字的读音,闻言,玉莲垂下眸子,有些落寞。
荷香认为她是主子,她不由得想到今天上午看到的那个可怜少年,当时也是恭敬地叫她“贵人”,可她哪里是什么贵人主子呢?
她不过是从小山村里被公子顺手救回来的一个农女罢了,不过是公子待她的两分特殊,竟让他们把她看成了主子,说成了贵人。
现在公子待她特殊两分,她便成了他们口中的主子贵人,若是将来公子厌弃了她呢,她又会成为什么?
玉莲只觉心里有些闷,没再开口,而是慢吞吞,小口小口吃起饭菜来。
用完午饭,玉莲便直接回了房间,呆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望着窗外回廊上的鸟笼,那只蓝色的雀鸟被一根细细的金属锁链锁着,一副恹恹的模样,无论喂养它的仆人怎么逗它,它都没有反应。
有那么一瞬,玉莲竟觉得自己也身处一个鸟笼之中,不过这个鸟笼更大一点而已。
想着想着,她伏倒在床上,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窗外的日头西落,黄昏已至,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房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姑娘,公子叫您去书房。”
玉莲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问道:“去书房做什么?”
侍女荷香上前一步提醒她:“好像是叫您去为公子研磨。”
“可是我不会研磨……”玉莲怔愣地看着侍女荷香,被她半扶半拉地出了门。
“无碍的,只要您去了便好,公子正等您着呢。”荷香催促道。
到了书房外,在外立着的书童见她来了,为她推开了门,玉莲迟疑地走了进去。
书房里此时只有永长安一个人,他正立于桌前,右手执笔,目光专注地注视着笔下画纸。
玉莲见此,缓步走过去,低声叫了句:“公子,玉莲来了。”
永长安这才将视线从画纸上挪开,转头看向她,笑道:“既然来了,便为我研磨吧。”
玉莲慌忙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砚台和墨条,脸涨红,声音细若蚊音:“公子,玉莲不会研磨……”
“无妨,我教你。”永长安轻声笑道。
说完,下一瞬,他来到她的身后,左手按于她左侧的桌沿上,右手握住她的手,整个人一副从后环抱住她的姿势,拿起墨条,在砚台上的水滴上轻轻打圈。
他身上的气味笼罩着她,这味道让她瞬间联想到冬日的松树,在雪后散发出的幽幽清香。
顿时,玉莲心跳加快,快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似的。
咚咚……咚咚……
他似乎也听见了这道剧烈的心跳声,身后传来他的低笑声:“玉莲不必紧张,我不会吃了你。”
他又说了这话,但这次的尾音带着笑意,昭示着他较为愉悦的心情。
玉莲的脸滚烫起来,紧张中又带着一丝羞恼,他的调笑,让她觉得好似她已成了他逗趣的物件,玉莲从他怀中轻轻挣脱出去。
“公子,玉莲现在学会如何研磨了,公子到一旁歇息,让玉莲自己来吧。”
永长安顺势松开了她,玉莲心里缓缓松了口气,立于他身侧,慢慢为他研磨。
永长安提笔蘸墨,在画纸上落下第一笔,玉莲一面研磨,一面看他绘画。
看着看着,她聚精会神起来,竟渐渐忘了继续手上的动作。
只见随着他寥寥几笔,画上人物雏形便被勾勒出,随着他不断落笔,画上人物愈来愈清晰,玉莲仔细地瞧着,忽然发觉。
咦?画中人怎么和她有几分相似?
永长安落下最后一笔,玉莲才惊觉,原来画中之人就是自己!
玉莲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砚台,顿时,刚画好的画作上染了一大块墨迹。
玉莲双眸顿时睁大,急忙道歉:“抱歉,公子,玉莲不是有意的。”
永长安望了眼这被墨迹染黑的画纸,目光落在玉莲慌乱的脸庞上,半晌,他温声开口:“怕什么?这画毁了便毁了。”
他的指尖抹过她溅到墨渍的脸颊,轻笑道:“只是,既毁了我的画,莲儿打算如何赔呢?”
指尖划过她的侧脸时,一股麻痒感瞬间爬上她的脸颊,他带着暧昧的话语让玉莲顿时神经紧绷起来。
“公、公子……”
指尖触及她的脸颊时,永长安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小幅度战栗,似乎已怕他怕到了极点,但他并未松手,指尖仍在她的面上流连。
他俯身,逼近她颤抖的眼睫:“不如……陪我一个新的玉莲?”
他的声音极轻极低,呼吸的气息扫过她的脖颈,带来一阵阵战栗,玉莲僵直着身子,颤抖垂首,沉默无言。
永长安的指尖滑至玉莲颈侧跳动的血管,忽然指尖缓缓按下去。
“抖什么?玉莲既然毁了我的画,难道不该把自己赔给我吗?”
玉莲战栗地愈发厉害,永长安倏地目光落在她空空如也的耳垂上,声音冷了几分。
“我送你的耳坠呢?为什么不戴?”
玉莲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耳垂,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把耳坠送给了那个可怜的少年,她将此事如实告诉他。
“玉莲倒是心善。”永长安意味不明开口道,“只是心善未必能换来好报。”
玉莲忽然记起,她曾经在山上的野狗口中救下了他,自己如今,算是换来了好报吗?
玉莲眼神迷茫,望向前方,目无焦点,或许他说的对,心善真的未必能换来好报。
永长安一眼便瞧见玉莲在想什么,唇角微微勾起,轻柔诱哄:“这世上的黑暗危险,多到你无法想象,只有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别轻易离开我。”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极慢,伴随着窗外那只雀鸟撞向笼子时锁链发出的刺耳金属音,玉莲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