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堪的声音有穿透玻璃的架势,江河打了个冷颤。
“梁飞。”他的语气显然不如之前平静了。
技术员急迫的敲开审讯一室的门,时堪意识到不太对劲。
“陈队,这是干嘛去?”时堪走出来问。
“小时啊,快,跟队里去梁飞家。”陈队一边点齐人数,一边道。
“去梁飞家?出什么事了吗?”
陈队火急火燎的在前面走,时堪紧紧跟住他。“来不及和你细说了,一会儿到了你就都明白了。”时堪也不多问了。
打开梁飞家房门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还伴随着一股返潮的味道。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混杂着灰尘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廉价香水的甜腻感,扑面而来,让时堪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胃里一阵翻腾。
陈队“啪”地一声按亮了墙上的开关。愣白的光线瞬间挑开黑暗,照亮了眼前逼仄的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时堪心头猛地一跳。这与他想象中的“花店女老板”温馨居所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这是一个典型的老旧单身公寓,一室一厅,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客厅只有一张吃饭的桌子、两把塑料椅,角落里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纸箱。空气中弥漫的死寂与方才技术员带来的急迫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仔细着搜!”陈队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几名警员立刻分散开来,动作利落但带着一种面对未知的谨慎。技术员则直奔卧室方向。
时堪跟在陈队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客厅也没什么特别的,他的注意力被那虚掩着的卧室门吸引。他率先走了过去,推开门。
卧室也是一样狭小,一张双人空荡荡的靠着墙壁,床单凌乱地堆着。泛黄的墙边立着一个半旧的衣柜,是那种最常见的廉价板材家具。
时堪的视线落在衣柜前的地板上——那里散落着几件色彩鲜艳、质地柔软的衣物,在灰暗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技术员王贺正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块类似肤色的硅胶制品。他看到时堪进来,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时哥!你看这个!”
时堪快步上前。桌上散乱地放着各种化妆品:粉底液、眼影盘、假睫毛胶水、几支不同色号的口红。有些已经开封,用得很旧。
“陈队,这里!”另一个技术员的声音从打开的衣柜前传来。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一个打开的抽屉里,夹起一团黑色的东西。
那不是什么衣物,而是一顶精心打理过的、长度及肩的黑色假发套!发丝柔顺,发梢还带着微微的卷度。
时堪走到衣柜前。衣柜里一边挂着几件普通的男性T恤和裤子,尺码偏小。而另一边,挂着的却是几件颜色鲜艳、款式偏女性化的衬衫和裙子!尺码明显与旁边那些男装不符,却与梁飞的身形吻合。
技术员继续在抽屉里翻找。更多的证据被翻了出来:几个不同颜色和长度的备用发片、用于垫高胸部的硅胶胸垫、好几副不同款式的女式平光眼镜、甚至还有几副加厚垫肩!抽屉最底层,压着几本过期的女性时尚杂志和一些关于化妆技巧和伪声训练的打印资料。
陈队走了过来,脸色铁青,他拿起那顶假发套,手指捻了捻那柔顺却毫无生气的发丝,又看了看桌上那些使用痕迹明显的化妆品,最后目光落在衣柜里那泾渭分明的男女装区域上。一切不言而喻。
“果然……”
时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陈队。”
“今天局里给梁飞和江河立案的时候,在系统里怎么也查不到梁飞这个名字。当时,我们猜测梁飞是化名。”陈队把假发套扔在一旁,起身道。“亏是老张,他突然想起几年前有个人来局里报案,要找的人就叫梁飞。”
时堪走到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想象着“梁飞”每天站在这里,对着镜子,一笔一划地勾勒出女人的面孔,戴上假发,穿上女装,调整姿态。一个精心构建、维持了不知多久的女性身份,就在这间散发着霉味的小屋里诞生。
时堪喉头有些发紧。
“他模仿得太像了,声音、姿态、习惯……我们所有人都没在第一时间怀疑他的性别。这绝不是临时起意,是长期、精心的伪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王贺把假发套装进证物袋。
“陈队!时哥!你们看这个!”
抽屉里没有现金或贵重物品,只有几张被小心存放的旧照片。照片的主角,赫然是年轻一些的梁飞,他穿着男装,略显青涩。而照片上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笑容温婉的年轻女子,正是那个被所有人熟知的“花店女老板”形象!
照片上的女子,眉眼间与此刻被关在审讯室里的梁飞,是有五六分相似的。
陈队狠狠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红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明灭,他盯着照片上那张温婉的女性的脸,又想起审讯室里那个沉默阴郁的男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有点发涩:“走,一会儿回去再审他,我就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抓的这个‘梁飞’,他到底是谁?那个真正的花店女老板,又在哪里?梁飞到底被他杀了,还是真的失踪了?”
真正的梁飞,那个本该在花店里修剪花枝、温柔待客的女人,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只留下一个由男人精心扮演的、足以以假乱真的魅影,和这满屋令人毛骨悚然的伪装证据。
时堪绕过衣柜,正想离开。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了贴在夹缝上的便利贴,上面清楚的标明:红色——确认目标
蓝色——安全状态
紫色——可以行动
下面还注着一行小字,若双方达成一致,需以同样颜色告知。
时堪揭下这几张,递给王贺作为证物。
“时哥,那儿还有几张。”时堪说着王贺的手指看去。
旁边贴着几个不一样颜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的不知是什么日期,密密麻麻的。时堪细细翻着,猛然间,他的目光一炬。
最后那张标签贴的开头日期,是他和宋举荷刚刚到这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