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静静听完皇后的话,没有回应,反而缓缓起身,踱至永安面前,看着她脸上的伤问道:“疼吗?”
永安眼中迅速蓄满泪水,委屈道:“疼……”
“既然知道疼,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招惹明家的女儿!”
“既然知道疼,为什么还要和那裴景修纠缠不清!”
“你疼,朕的脸也疼!”
“先不说前阵子你为了朕重伤昏迷,就算你不这么做,你也是朕和皇后千娇万宠出来的公主!”
“如今因为一个裴景修被百姓当成饭后的笑资,你很骄傲吗?”
“你是大周的公主,不是那些只知道争风吃醋的乡野村妇!”
永安的脸色顿时惨白。
皇后看出皇帝真的动怒了,连忙拉着永安赶紧跪下:“陛下息怒!是臣妾教导无方,让永安失了分寸。”
她悄悄拽了拽永安的衣袖,永安这才如梦初醒般叩首:“儿臣知错了……”
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的妻女,目光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御案后坐下:“皇后,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想为永安出这口气?”
“朕想自己的女儿出口气!可在你们进来前,朕已经收到一百二十七封奏折!文武百官大多数人都在上书弹劾!”
“从事发到现在,才几个时辰?他们就开始弹劾公主仗势欺人,弹劾皇后纵女行凶,弹劾皇家威仪扫地!”
皇后跪伏在地:“臣妾知罪……”
皇帝重重拍案:“知罪?”
“朕看你是太知道怎么拿捏朕对永安的疼爱了!以前永安乖巧懂事,知进退识大体,如今……”
看了眼此刻吓的头都不敢抬的永安,皇帝很心焦,好好地大周公主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当初还不如不要救回来。
“罢了。”皇帝语气疲惫:“传旨,永安禁足凤栖宫三月,抄写《女诫》百遍,皇后即日起闭宫自省,无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永安不敢置信的抬头:“父皇,这明明是明家的错!我可是公主啊!”
一旁的皇后倒是十分平静:“臣妾遵旨。”
皇帝此举,明面上是惩戒,实则是在警告她,管好永安,不要让明裴两家的婚事再出现意外。
也是做给明家看的,让明珠安心嫁给裴景修,出了任何事,圣上会给她做主。
可永安不明白,她是大周的公主,哪怕不是唯一一个公主,那她的身份也比明家那两个贱民高贵许多,为什么圣上不定她们的罪,反而……
她不甘心。
永安还想再说些什么,皇后用冰冷的眼神警告了她。
永安被皇后的眼神震住,咬着唇,最终还是伏下身:“儿臣……遵旨。”
皇帝看着她们,脸上满是失望,挥了挥手:“退下吧。”
皇后起身,扶着永安离开御书房。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皇帝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他今日发火,不仅仅是因为永安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还是因为他想到太子连裴景修一半的才干都没有,不止是太子,他膝下的皇子,无一人能制衡裴景修,这让他心里如何不憋闷?
这大周在他百年后,还会是楚家的大周吗?
永安和皇后回到了凤栖宫,一进内殿,永安便再也忍不住,扑倒在软榻上,放声痛哭:“母后!父皇怎么能这样对我!明明受伤的是我,被羞辱的也是我!他不但不罚明家那两个贱民,反倒禁我的足!”
皇后挥退了伺候的人,冷冷地看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哭够了吗?”
永安被皇后冰冷的语气吓得一颤,泪眼朦胧地抬头:“母后……”
为什么皇后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明明之前还那么担心她的伤势,在公主府还帮她惩罚那两个贱民,为什么现在……
皇后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说:“永安,你记住,今日之辱,不是因为你招惹了明家女,而是因为你太蠢。”
永安咬唇不说话。
看着永安一脸不甘的模样,皇后叹了口气:“因着你以前太优秀,前阵子又受了重伤,所以我这阵子太过纵容你。”
“你父皇说得对,你是大周的公主,不是市井泼妇,可你偏偏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居然打算用一个乞丐来侮辱明家女,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你马上就会旧疾复发,不久于人世。”
“不过你好歹还长了点脑子,事发以后知道毁尸灭迹,但处理的不够干净,除了周嬷嬷,那四个婢女我也替你处置了。”
不久于人世?
永安整个人如坠冰窖,她的声音发颤:“不会的,区区一个贱民,父皇根本不会在意。”
看着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永安,皇后也感到了一丝疲惫,当初把永安救回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先前圣上纵容永安欺辱明家女,无非是想看看明家女的才智心性,以及她在裴景修心中的地位。
如今明家女虽是假千金,但不知道为何入了裴景修的眼,让裴景修愿意护着她,既然这样,明家女就不能动。
不然圣上又要去哪里去找一个合裴景修心意的棋子?
刚刚陈嬷嬷也来传话,公主府的事她也知道了,圣上那么快就知道公主府发生的一切,怕是和裴景修脱不了干系。
如此说来,明家女到底还是有些本事。
皇后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烦躁,再睁眼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禁足也好,这三个月,你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至于明家女,你现在最好想都不要想!等他们成了婚,圣上拿到他想要的,那两个人自然会交给你处置。”
皇帝在皇后离开后,静默地坐在龙椅上,过了一会吩咐道:“刘德全。”
“老奴在。”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明家女如今怎么样了?人可有事?”
刘德全小心翼翼的回道:“回陛下,现下并无大碍,婚期能如约举行。”
“只是今日裴将军救了那明家女,难保明家女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到时候与圣上离了心……”
皇帝轻笑一声:“只要她还想要活,她明家还想要活,那她就得帮朕办事,等她伤好后宣她入宫一趟,朕还要再见她一次。”
“对了,今日朕的旨意也务必让文武百官也知道,尤其是明家。”
刘德全躬身道:“老奴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