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言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他狭长的眸子缓缓抬起，精准地锁定了闻枝和她怀中的玫瑰，那眼神如同实质的枷锁。
“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语气平淡无波，却让闻枝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闻枝立刻垂下头，将花束捧在身前，声音刻意染上了浓重的鼻音，眼眶也努力逼出脆弱的红晕，微微颤抖着：“回……回主子，园中花木需仔细打理，采摘时也费了些功夫。”
她让尾音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衍的目光在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审视与嘲弄的弧度。
“呵。”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像在掂量一件易碎品的成色，“这点子滋味……就受不住了？”那语气，仿佛在评价一件物品的耐受度。
谢衍脑中，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响起：
【检测到养成目标‘闻枝’情绪剧烈波动：恐惧值↑↑↑，委屈值↑↑，坚韧度↓。初步评估：精神耐受度偏低，需调整培养策略。建议：适度安抚，避免过早崩溃。】
谢衍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该死的系统，又在指手画脚。
他心底对闻枝的鄙夷和毁灭欲并未消失，但系统冰冷的警告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提醒他这亡国公主是他必须养成的女帝胚子，不能轻易玩坏。）
闻枝的心猛地一缩，面上却维持着惶恐与委屈交织的神情。
她没有顺着他的讥讽回答，反而微微抬高了手中的玫瑰，声音依旧带着那丝惹人怜惜的微颤，却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主子，这花要摆放在何处？”
她选择了顺从，一种带着观察意味的顺从，试图绕过他的锋芒。
这句话显然出乎谢衍意料。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闪过一丝极快的诧异，他本以为这亡国公主骨子里多少还藏着点前朝余孽的清高和不甘。会怨恨，会隐忍，甚至可能将那带刺的花掷向他泄愤。
没想到竟是如此驯服？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讨好？
随即他想起了她的身份，金枝玉叶的前朝明珠，怕是连晨露沾湿裙角都要蹙眉。这点皮肉之苦，在她看来大概已是炼狱般的折磨了。
真是……脆弱得令人发噱。
“啧，”谢衍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阴郁地锁着她，“本帅的小园丁……还真是金贵得紧。”那金贵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如同鞭子抽在闻枝的尊严上，“不过让你侍弄几株花草，就摆出这副丧气模样？”
掌心被花刺划破的伤口在鄙夷的话语刺激下骤然刺痛起来。闻枝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仿佛被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绝望，声音破碎却异常清晰：
“谢衍，我知道，我父皇灭了谢家满门！你恨我入骨！你想折磨我，想看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都明白！”
闻枝泪水终于滚落，划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颊，留下冰凉的痕迹，“我求你……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别再这样钝刀子割肉了……求你！”
“父亲”二字，被她刻意隐去，换成了更尖锐的“灭门”。
然而谢家满门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谢衍心底最深的疮疤上！
谢衍眼中瞬间翻涌起骇人的风暴，那慵懒的姿态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择人而噬的凶戾！
脑中系统警报瞬间尖锐：【警告！警告！目标闻枝求生意志急剧下降！自毁倾向激增！触发‘亡国公主’核心负面情绪‘绝望深渊’！请宿主立刻干预！否则养成黑化女帝任务将面临严重失败风险！强制惩罚措施准备中！】
这刺耳的警报像冰水浇头，瞬间压下了谢衍即将爆发的滔天杀意。
强制惩罚……
他毫不怀疑那系统的残酷。任务失败？他绝不允许。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阴影，一步步向闻枝逼近。沉重的战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步都像踏在闻枝紧绷的心弦上。
“死？”他的声音低沉，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小园丁，在本帅对你失去兴致之前……”
他停在闻枝面前，距离近得闻枝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墨气息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药草苦涩。
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她惊恐的脸，最终落在那段脆弱的脖颈上，“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谢衍一字一顿，说，“你若敢寻死，你身边那个忠心耿耿的锦书姑姑……本帅会让她尝遍北疆军中最‘精巧’的刑具，让她后悔生而为人。”
闻枝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直至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昏暗的烛光下，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眼角的泪痣在光影下如同凝固的血滴，带着致命的危险。他俯身，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嗯？”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
闻枝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恐惧是真切的，为锦书，也为自身无望的处境。
她故意让泪水流得更凶，抬起那双被泪水洗得湿漉漉、如同林中受惊幼鹿般的眼眸，怯生生地、带着纯粹的恐惧和无助，望着他。
谢衍的目光落在她的泪眼上。
那滚烫的、毫无杂质的泪水，以及她此刻脆弱到极致却强忍着呜咽、只余下细微抽噎的模样……
心中那股翻腾的毁灭欲竟奇异地凝滞了一瞬。他见过太多眼泪，恐惧的、哀求的、绝望的，无不令他厌烦。
可眼前这双眼睛湿漉漉的，盛满了最原始的惊惶，干净得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烦躁？甚至一丝被那滚烫温度灼到的异样？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检测到目标闻枝情绪状态：极度恐惧中蕴含强烈求生欲，示弱本能显著。符合黑化女帝养成初期关键特质，在绝境中抓住唯一稻草，建议：给予最低限度安抚，巩固恐惧与依赖并存的心理锚点，动作：拭泪。】
谢衍心中暗骂这系统多事，但巩固锚点的提示却与他自己方才那丝异样感觉不谋而合。
也罢，为了任务…
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和探究，以及一丝被系统引导的刻意，缓缓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