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包躺在黎月掌心,温热的触感让黎月瞬间明白姬珩的心意。
这个药,他定然在手中摩挲许久,思索良多,最后才决定送出来的。
就跟今日姬檀风去东宫给他送药一样。
明明都关心对方,偏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这父子两个,还真是出奇一致的别扭性子。
黎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然而,姬珩已迅速收回手,转过身,身影如同来时一般,融入沉沉夜色。
就像是怕被黎月发现他的心思一样。
黎月无奈摇摇头,将药包收好,先去打水了。
等她把水打回来,温子瑜又教她如何热敷。
这一夜,黎月是彻底睡不了了,每隔半个时辰就得起身一次。
本来王德全想留个人帮黎月,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带着人走了。
乾元殿内便只剩下黎月一人在照顾姬檀风。
躺在床榻上的男人双目紧闭,脸色有些苍白。
昏黄灯光下,黎月似乎能看到他微微紧皱的眉头。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如此不安生。
温子瑜给姬檀风施针,说是要到卯时初才可以拔针。
所以黎月给他热敷的时候,就得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银针。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距离,莫名拉近许多。
黎月低头时看到他,不由得感慨一句,岁月从不败美人。
似乎就连老天,都格外的偏爱他。
“你说说呢,好好的把孩子带大不就行了,偏偏要黑化。”
“不过也是,谁带孩子都得疯。”
黎月絮絮叨叨的说着,一手撑着头看着他。
其实她回到现代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在这里的日子。
只是情感被抽取,她有时,甚至不明白,自己的心痛是因为什么。
回到这里,看到他和姬珩,黎月大概明白了。
一个是她曾经真心以待十一年的男人。
一个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黎月怪不了任何人。
因为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是她,而不是旁人。
她叹口气,伸手替姬檀风掖住被角。
“算啦,上辈子欠你的。”
而她不知,昏迷中的姬檀风好似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那样的语气,像是他的月娘。
十一年了,她从未入他梦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梦到月娘。
是谁借梦一场,让明月入他怀中?
姬檀风想睁开眼看看,却只觉浑身沉重,如何也起不来。
翌日,天边刚透出一线灰白,乾元殿内彻夜不息的烛火燃到尽头,光影随即摇曳着黯淡下去。
黎月伏在宽大的龙榻边缘,脸颊枕着手臂,睡得极沉。
一夜的反复起身热敷,更换帕子,早已将她的精力榨干。
她通宵熬夜的身子也熬不住了,倒头就睡。
好困……这里应该没早八吧……
姬檀风是被一阵尖锐的痛楚刺醒的。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按住,指尖却触碰到一片温软发丝。
眼前模糊的烛光渐渐合拢,勾勒出龙榻边缘伏着的纤细身影。
乌黑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发丝垂落下来,贴在光洁的额角和颊边。
昏暗光线下微微颤动的眼睫像是蝴蝶一般。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鬼使神差的,姬檀风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刹那,他的视线骤然清晰。
那不是月娘,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一个眉眼间或许有几分相似,却截然不同的低微宫女。
姬檀风感觉自己的头疼的更厉害了。
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
杀了她。
因为她,他一次次的破例,因为想知道她的目的,而容许她留下来。
他究竟是因为她是月娘的故人才留下她。
还是真的,有什么私心。
“陛下,你醒了?”
就在这时,黎月听到衣物摩挲的声音,她抬起头,正巧对上姬檀风的目光。
下一瞬,她的脖颈就被姬檀风扼制住。
纤细脆弱的脖颈只需要他一用力,她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她不过是为他无趣的日子增添了几分乐趣,仅此而已。
黎月大脑彻底宕机,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她辛辛苦苦守他一夜,他怎么醒来还恩将仇报啊?
“陛下……”
她本能地挣扎,双手胡乱地去推搡卡在她脖子上的大手。
指尖划过他紧绷如铁的手臂,留下几道无力的红痕。
“朕……”
姬檀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那双眼眸之中,清明的好似一汪平静的水。
只是内里却翻涌着风暴,他是真的动了杀意。
“绝不容许任何人,成为月娘的替身。”
他指骨发白,手背上青筋狰狞暴起,施加的力量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因她的挣扎而更添了几分暴戾。
黎月:???她什么时候说她是替身了啊喂!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谁……能来救救她。
“父皇!”
就在这时,姬珩的声音从乾元殿门口传来,他几步上前拉住姬檀风的胳膊。
听到这声,外头候着的温子瑜和王德全也匆匆赶来。
几人合力将黎月从姬檀风手中救下来。
黎月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而床上的姬檀风再次陷入昏迷。
等温子瑜将银针拔掉后,就看到黎月有几分愣神的样子。
“小梨姑娘,你还好吗?”
听到温子瑜的声音,黎月呆呆仰头,露出白皙脖颈上的那道掐痕。
醒眼刺目。
“还,还好。”
幸好姬珩进来的快,不然自己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落在姬檀风身上,目光复杂。
如果姬檀风真的把她当做替身,这对于她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是不是她要顶着自己的曾经,将他再欺骗一遭。
然后再狠心将他抛弃一次。
而姬檀风对她动了杀意,是不是就说明,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真的很像他记忆里的人。
一旦他信了,那他这十年的等待,就彻底沦为了笑话。
月娘于他而言,是幽州不化风雪里,唯一开出的红梅。
是他未见春日,无边孤寂中,唯一的光亮。
姬檀风曾经说过,他厌恶这个世上一切的情感。
情感可以成为不费吹灰之力绞杀一个人的根本。
他不要这些累赘,但他却爱上了月娘。
将他全部,全部的爱,全都给了曾经的她。
而她怎么能,又怎么要,再骗他一次?
黎月神色中满是不解,她推开温子瑜递来的手,起身从乾元殿跑出去。
循环就循环吧,她不干了!
“狗系统,你有本事让我在这里循环一万年!”
黎月伸手指着天骂了句,下一秒,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狂风大作,雷雨交加。
那道雷就这么精准无误的劈到了黎月身上。
“算你,有种。”
黎月吐出一口烟,嘎巴一下倒地上了。
她就是说说,系统你看你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