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有名气(1 / 1)

初夏的风卷着麦香掠过农庄,沈疏月站在晒谷场边的棚子下,看着村民们将最后一批杏脯装进陶罐。竹匾里残留的蜜糖光泽映着日头,在她素色的布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姑娘,这批果脯晾得正好,比上回的甜度还匀些。”张婶用粗布擦着手笑盈盈地走来,肘弯里挎着的竹篮装着刚蒸好的薯干,“家里娃子说,这酸甜口比镇上的蜜饯还对味呢。”

沈疏月接过竹篮掂了掂,温热的触感透过篾条传来:“张婶的手艺越发好了。”她从腰间钱袋里数出十文钱递过去,“这是今日的工钱,额外加两文买你家的薯干。”

张婶慌忙摆手:“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吃食,哪能再要姑娘的钱。”却在看到沈疏月坚持的眼神时,红着脸接了钱,“那我明日多蒸些来,给姑娘和阿蛮尝尝。”

棚子那头传来阿蛮的吆喝声,他正指挥着两个后生将封好的陶罐搬上板车。少年如今晒得黝黑,臂膀上的肌肉线条愈发明显,粗布短打也掩不住那份虎虎生风的劲。察觉到沈疏月的目光,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自开春起用野果试做果脯,到如今收了村民们自家种的桃李杏梅扩大生产,不过短短三月。沈疏月看着板车上堆叠的陶罐,想起初到农庄时漏雨的茅屋,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

“姑娘,陈掌柜的伙计来了。”阿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疏月转身时,见个穿青布短打的小伙计正踮脚往棚子里瞧,背上的竹篓塞得鼓鼓囊囊。那伙计见了她,忙作揖道:“沈姑娘,我家掌柜让小的来取货,还说……”他压低声音,“说今日的订单比往常多了三成,让您这边尽快赶制些甘草橄榄,说是县里的富户指明要的。”

“知道了。”沈疏月点头,让阿蛮领着伙计去清点货箱,自己则走向库房。陶罐垒起的墙面上贴着几张麻纸,上面用炭笔记录着每日的出货量,最底下一行“陈记药铺”旁画着个小小的三角记号——那是她特意标注的急需品类。

库房角落堆着半麻袋凝露草,叶片上的白霜在阴影里泛着微光。她弯腰拾起一片,指尖触到微凉的绒毛,忽然想起初遇陈掌柜时的情景。那时她背着半篓草药站在药铺柜台前,掌柜捻着胡须打量她的眼神,与此刻伙计脸上的恭敬判若两人。

“姑娘,陈记的账对清了。”阿蛮捧着钱袋进来,铜子儿在袋里叮当作响,“掌柜还让带句话,说有位姓周的药商想从他那儿批些药膏,问您愿不愿意匀些货。”

沈疏月将凝露草放回麻袋:“告诉他药膏只供陈记,但若周老板诚心,可让他亲自来农庄谈。”

阿蛮应声出去时,她从怀中摸出张折叠的麻纸,上面是用炭笔勾勒的铺面草图。边角处写着几行小字:前街月租三百文,后院可住人;西街铺面稍小,却临着码头……这些都是她托去镇上送货的村民打听来的。

暮色漫进库房时,沈疏月才将账目核对完毕。她吹燃油灯,橘色的光晕里,忽见账本夹层里掉出半片玉佩。青白色的玉质上刻着半朵祥云,正是当初萧凛留下的那枚。她指尖摩挲着断裂处的糙面,想起那个雨天里,男子苍白却凌厉的侧脸。

“姑娘,张婶送来的薯干放灶上了。”阿蛮推门进来,见她对着玉佩出神,便放轻了脚步,“今日去镇上,听见有人说县里要查私盐,好多铺子都关了门。”

沈疏月将玉佩收好:“查私盐?”

“是啊,说是京里派了官下来。”阿蛮挠挠头,“不过跟咱们不相干,咱们只卖果脯药膏。”

沈疏月却蹙起眉尖。她想起继母柳氏的娘家便是做盐引生意的,当年父亲在世时,柳家靠着沈家的关系才拿到几处盐场的经营权。若京里真派了人来查……她忽然起身,走到墙角翻出个陶罐,从底层摸出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展开的纸上,是她凭记忆画出的柳家盐铺分布图。墨迹早已干透,边缘却被反复摩挲得发毛。阿蛮凑过来看,忽然指着其中一处道:“这里我认得,上次送药膏时路过,门口总停着黑漆马车。”

沈疏月指尖点在那处标记上:“记下这个地方,下次去县里留意些。”

二更梆子响过,农庄渐渐沉寂。沈疏月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虫鸣,却毫无睡意。白日里陈掌柜的话在脑中盘旋——周药商想批药膏,这意味着她的“疏月膏”已在县里有了名气。可一旦离开陈记这个跳板,柳如眉安插在镇上的眼线会不会更快察觉?

她翻身坐起,借着月光看向桌案。那里放着今日新做的药膏,瓷罐上贴着她亲手写的标签。初到农庄时,她用凝露草做的药膏只够勉强糊口,如今却能凭着这门手艺攒下两贯多铜钱。这些银钱沉甸甸地压在箱底,也压着她日益清晰的野心。

“姑娘睡不着?”阿蛮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他总睡在柴房的草堆上守夜。

“不妨事。”沈疏月扬声道,“明日去陈记,把新制的薄荷膏带去。”

天蒙蒙亮时,沈疏月已带着两罐药膏往镇上赶。晨露打湿了布鞋,她却走得极快,路过溪边时,忽见水面倒映出个熟悉的身影。那穿灰布衫的汉子正蹲在老槐树下,见她过来,慌忙背过身去系鞋带。

沈疏月脚步不停,心中却冷笑。这汉子自称是附近的货郎,却总在她去镇上时“偶遇”,上回还假意摔倒撞翻了她的药篓。如今想来,定是柳如眉派来的眼线。

到了陈记药铺,伙计正踮着脚往门板上贴新写的招牌——“疏月膏专治冻疮”几个字写得格外醒目。陈掌柜坐在柜台后拨着算盘,见她进来便笑道:“沈姑娘来得巧,周老板刚到。”

里间转出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团脸上堆着笑:“久闻沈姑娘大名,周某在清河县开了三家药铺,若姑娘肯供货,价钱好说。”

沈疏月将药膏放在柜上:“周老板可知我这药膏的规矩?”

“自然知晓,只供一家。”周老板眼珠转了转,“但我听闻姑娘想在镇上开店?若肯与我合作,前街那处铺面,我可帮姑娘谈成月租二百文。”

沈疏月抬眸看他:“周老板消息倒是灵通。”

“生意人嘛,总得多些耳目。”周老板笑得越发殷勤,“那铺面原是我表亲的,若姑娘点头,今日便能立契。”

陈掌柜在旁捻着胡须不语,沈疏月却指尖敲了敲柜台:“铺面我自己会去谈,不过药膏可以分三成给周老板,前提是——”她话锋一转,“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

周老板脸上的笑僵住了。

沈疏月拿起药罐转身便走:“三日内给我回话,过时不候。”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目光扫过街上那个灰布衫的身影,“陈掌柜,今日的货钱且存着,我有用。”

回到农庄时,阿蛮正指挥着村民搭新的凉棚。沈疏月站在高处望去,见晒谷场上晾晒的果脯五颜六色,竹匾连绵得像片花田。几个孩童在其间穿梭嬉笑,张婶追着他们骂,声音里却满是笑意。

“姑娘,县里有人来。”个后生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攥着张字条,“说是陈掌柜让人送来的。”

沈疏月展开字条,见上面只有一行字:周老板与柳家有旧。墨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她将字条凑到烛火上燃了,灰烬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落。

原来如此。柳如眉既想用周老板来探她的底,又想借着铺面的事拿捏她。可她们都忘了,如今的沈疏月,早已不是那个能被随意拿捏的闺阁少女。

“阿蛮,”她扬声道,“明日跟我去镇上。”

少年应声时,沈疏月望向镇子的方向。晨雾尚未散尽,远处的屋檐在雾中若隐若现,像卧在云端的巨兽。她知道,从决定开店的那一刻起,她面对的便不只是柳如眉的眼线,更是这世道对女子经商的层层阻碍。

但指尖残留的药膏香气提醒着她,从凝露草到疏月膏,从漏雨茅屋到如今的农庄,她走的每一步都算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晒谷场上的竹匾、陶罐交叠在一起,织成一张细密而坚韧的网,正朝着更远的地方蔓延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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