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啸月(1 / 1)

京都的风暴在酝酿,杀机四伏。而千里之外,在连绵起伏、人迹罕至的苍莽山脉深处,陈瑶正经历着另一场改变命运的奇遇。

那枚紧贴胸口的日月佩,在离开京都的颠簸路途和深入山林的跋涉中,始终散发着稳定的温热,如同最忠诚的向导。离开悦来客栈的生死劫难后,高德忠本想立刻护送她回京,但陈瑶却异常坚决地拒绝了。她抚摸着玉佩,感受着那冥冥中的牵引,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她,她必须去一个地方——一个玉佩指引的、可能蕴藏着对抗景王、守护女帝姐姐真正力量的地方。

说服高德忠花了些力气,最终以“寻找破解景王秘道机关图的线索”为由,在两名玄甲卫精锐(代号“磐石”、“砺锋”)的护卫下,陈瑶带着小蝶,踏上了玉佩指引的未知旅程。

玉佩的指引并非言语,而是一种奇异的、如同脉搏跳动的温热方向感。越是深入莽莽群山,这种感应就越发清晰强烈。他们跋涉了数日,翻过险峻的山岭,穿过幽深的原始森林,循着那无形的“线”,最终抵达了一片被巨大天堑隔绝、云雾终年缭绕的隐秘谷地入口。

谷口狭窄,怪石嶙峋,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仿佛一道天然的门户。就在他们抵达谷口之时,正值满月当空。

嗡——!

胸口的日月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道柔和却无比清晰的乳白色光柱,如同实质般,猛地从玉佩中央那道分隔日月的弧线上射出!光柱并非直射,而是在空中投射出一幅由无数细密光点组成的、清晰的图案——一只仰天长啸、栩栩如生的巨狼轮廓!巨狼的脚下,是一条蜿蜒曲折、深入谷地深处的光路!

“跟着它!”陈瑶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条由光点铺就的虚幻之路。磐石和砺锋对视一眼,眼中充满震撼,握紧武器,紧随其后。小蝶则紧紧抓着陈瑶的衣角,又是害怕又是好奇。

穿过狭窄的“一线天”,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巨大的山谷如同被天神之斧劈开,四面皆是陡峭的、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谷内并非想象中的荒芜,而是阡陌纵横,屋舍俨然,梯田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脚下,形成一片规模宏大的山中桃源!更令人震撼的是,在谷地中央一片开阔的演武场上,黑压压地矗立着一支难以估量数量的军队!

他们并未身着统一制式的甲胄,大多穿着便于劳作的粗布短打,甚至兽皮缝制的衣物。然而,当陈瑶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谷口高坡时,几乎就在瞬间,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肃杀之气如同沉眠的火山骤然苏醒,轰然弥漫了整个山谷!

上一刻还在田间劳作、屋舍前闲谈的“农夫”、“猎户”,下一刻已如同条件反射般,动作快如鬼魅地抓起了放在手边、墙角、甚至田埂上的武器!长矛、劲弩、战刀、重斧……寒光瞬间连成一片!无数道冰冷、警惕、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箭矢,瞬间聚焦在闯入谷地的四人身上!

那目光汇聚而成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瞬间让磐石和砺锋这两位身经百战的玄甲卫精锐脸色大变!他们几乎是本能地拔出腰刀,一左一右将陈瑶和小蝶护在身后,身体紧绷如弓弦,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对方一个念头,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和冲锋就能将他们瞬间撕成碎片!这是何等可怕的反应速度和凝聚如一的杀气!这绝非寻常山民!这是一支……隐藏在深山中的、经历过尸山血海洗礼的铁血之师!

小蝶更是吓得小脸煞白,死死抓住陈瑶的胳膊,大气不敢出。

陈瑶的心脏也在狂跳,但胸口的日月佩传来的灼热却奇异地驱散了她大部分的恐惧。她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目光越过护在身前的磐石和砺锋,勇敢地迎向那无数道审视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如同洪钟般浑厚的声音,如同滚雷般从演武场中央响起: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天狼谷?!”

随着声音,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旧皮甲、须发皆白、身形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老者,龙行虎步般走了出来。他脸上布满风霜刻下的深刻皱纹,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鹰隼,开合间精光四射,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历经沙场的铁血煞气!他手中并未持武器,但那股自然散发出的压迫感,却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令人心悸。

老者身后,跟着数名同样气势沉凝、眼神锐利的中年将领。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都死死地、带着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聚焦在陈瑶的脸上!

老者的脚步在距离陈瑶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锐利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陈瑶脸上来回逡巡,尤其是在她的眉眼、鼻梁、唇角的轮廓上停留了许久。他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握着腰间刀柄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像……太像了……”老者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难以置信的激动,“这眉眼……这气韵……简直……简直和将军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直刺陈瑶,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女娃娃!告诉老夫!你……你母亲是谁?!你腰间佩戴的……可是‘日月珏’?!”

陈瑶被老者那灼热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的玉佩。她看着老者眼中那复杂难言的情绪——震惊、激动、怀念、甚至是一丝不敢置信的狂喜——一个大胆的、让她自己都心跳加速的念头瞬间升起!

“我……我叫陈瑶。”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我娘……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只知道,她姓凌……名……凌霜华。”这是她唯一从原主零碎记忆里拼凑出的关于母亲的信息,一个模糊的名字。

“凌霜华?!”

“将军?!”

“真的是将军的女儿?!”

老者身后的将领们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炽热!

而为首的老者,在听到“凌霜华”三个字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他死死盯着陈瑶,仿佛要从她身上找出更多熟悉的印记,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沙哑哽咽:

“霜华……凌霜华!果然是将军!果然是将军的骨血!”他猛地踏前一步,竟不顾身份,单膝重重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而充满敬意:“天狼军副帅,秦啸!参见少主!”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那数名将领,以及演武场上那如同黑色潮水般的数万身影,如同排练了千百遍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带起一阵沉闷的轰鸣!无数道目光带着狂热的忠诚和激动,汇聚在陈瑶身上!

“参见少主——!!!”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席卷了整个山谷,震得两侧山崖上的碎石簌簌落下!那声音里蕴含的忠诚、激动和久别重逢的狂喜,如同实质的浪潮,将陈瑶彻底淹没!

陈瑶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撼至极的场面惊呆了!她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如同钢铁丛林般的军队,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她掀翻的狂热气息,大脑一片空白!少主?母亲……凌霜华……是将军?这支军队……是母亲的?!

磐石和砺锋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握刀的手都不自觉地松开了。小蝶更是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秦……秦将军?快请起!大家……快请起!”陈瑶慌忙上前想要搀扶秦啸,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狼军?我娘……她……”

秦啸在陈瑶的搀扶下站起身,看着眼前这张与记忆中英姿飒爽的将军几乎重叠的脸庞,老泪纵横。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依旧洪亮,却充满了追忆和自豪:

“少主!您母亲,凌霜华将军,便是我们天狼军至高无上的统帅!”

他抬手,指向演武场中央矗立着的一面巨大的、有些陈旧却依旧气势磅礴的军旗!旗帜以玄黑为底,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栩栩如生、仰天对月长啸的狰狞巨狼!那巨狼的眼神睥睨凶悍,仿佛要撕裂苍穹!

“天狼军之名,便源自于此!”秦啸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铁血豪情,“将军说,狼者,群居而战,凶悍无畏,狡诈坚韧,尤擅夜战!其啸月之姿,更是勇往直前、不屈不挠的象征!我天狼军,便要做大武最锋利的獠牙!最坚韧的脊梁!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夜之天狼!”

“自大武开国之初,将军便一手创立天狼军!从最初的八百边军敢死之士,到鼎盛时期的三十万铁骑劲旅!我们跟随将军,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铸就了不朽的传奇!”

秦啸的目光变得悠远而炽热,仿佛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

“西境平叛!十万叛军据守‘铁壁关’,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将军亲率我天狼先锋,趁夜攀绝壁,如神兵天降!一夜之间,破关斩将!那场血战,杀得叛军尸横遍野,河水为之赤红三日!天狼军之名,自此威震西陲!”

“北疆雪原!蛮族金帐王庭二十万铁骑南下!将军以三万天狼精锐,迂回千里,雪夜奔袭!在‘断魂谷’设伏,以火牛阵冲乱敌阵,再以重甲步兵结‘天狼杀阵’正面碾压!那一战,斩敌酋首级,俘获牛羊马匹无数!将蛮族彻底赶回了冰原以北,十年不敢南下牧马!”

“南疆瘴林!巫蛊邪教作乱,驱使毒虫猛兽,荼毒百姓!将军不惧邪祟,命军中医士研制驱虫避瘴之药,亲率‘天狼斥候’精锐,深入瘴疠之地,直捣黄龙!火烧蛊巢,斩杀邪教教主!还南疆一片朗朗乾坤!”

“东海平叛!海寇勾结倭人,肆虐沿海!将军督造艨艟巨舰,亲练水师!于‘怒涛峡’设下口袋阵,以‘天狼水鬼’凿沉敌船,主力舰队合围!炮火连天,杀得海寇倭人片甲不留!自此,海波平靖,商路畅通!”

一桩桩,一件件,秦啸的声音充满了无上的荣光和深深的怀念。每一场战役,都是血与火的淬炼,都铭刻着天狼军的忠诚与勇武!

“将军用兵如神,爱兵如子,赏罚分明!天狼军上下,皆愿为将军效死!”秦啸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无尽的沉痛,“然而……天妒英才!十五年前,将军奉旨回京述职途中……遭遇不明身份的高手伏击……重伤不治……薨逝于归途……”

整个山谷一片寂静,只有秦啸那沉痛的声音在回荡。数万天狼军将士,无论老少,眼中都流露出深切的悲痛和刻骨的恨意。

“将军临终前,将代表天狼军最高统帅信物的‘日月珏’一分为二!”秦啸的目光落在陈瑶胸口的玉佩上,充满了敬畏,“阳佩‘日珏’由将军贴身携带,阴佩‘月珏’则交予她唯一的血脉……也就是少主您!将军遗命:天狼军就此化整为零,解甲归田,隐姓埋名,分散蛰伏于这‘天狼谷’及周边隐秘之地,休养生息,静待持‘月珏’之人前来!持佩者,便是天狼军新的统帅!便是我们誓死效忠的少主!”

秦啸再次单膝跪地,声音如同洪钟,带着磐石般的坚定:“少主!末将秦啸,率天狼军残部二十八万七千六百二十一名将士!在此隐忍蛰伏十五载!今日,终于等到您!日月珏重聚!天狼军……愿为少主效死!重铸荣光!万死不辞!”

“愿为少主效死!重铸荣光!万死不辞——!!!”

山呼海啸般的誓言再次响起,声震九霄!整个山谷都在为之震颤!那沉寂了十五年的铁血战意,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在这一刻,被陈瑶胸前的日月佩彻底点燃!

陈瑶站在山呼海啸般的誓言中心,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震颤,看着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眼中燃烧着狂热忠诚的铁血之师,再低头看着胸前那枚温润的、仿佛与这方天地血脉相连的日月佩……巨大的震撼、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对那位从未谋面、却留下如此庞大遗产的母亲深深的孺慕与震撼,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不是孤女!她体内流淌着传奇女将的血脉!她身后,站着数十万曾令整个大武颤抖的铁血雄师!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沾满风尘的脸颊滑落。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那枚指引她来到这里的玉佩,感受着它温热的搏动,仿佛能触摸到母亲跨越时空的守护和期盼。

女帝姐姐……景王……京都……暖香阁……

母亲……天狼军……

陈瑶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激动的泪水,望向京都的方向。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曾经的惊慌、恐惧和无助,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磐石般的坚定和凛冽的锋芒所取代!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逃亡、只能祈求的孤女了。

她手中,握住了足以扭转乾坤的力量!

她要去京都!去守护她想要守护的人!去讨回……属于她母亲、属于天狼军、属于所有被践踏者的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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