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人起哄道:“小娘子!快回家去吧,怎么家里人都不顾啦!”
顿时周围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笑的恶劣至极。
沈公颖不堪受辱,双眼怒瞪指着人群胡乱骂道:“你这狗娘养的!你家里爹娘不顾,怎么反倒教育起我,这辈子你不讨个老婆倒没见你多孝顺,见着个稍微不顺从的,便要怀疑人家孝心了!真真可笑至极!”
沈公颖平日里广交各路好友,虽然平日循规蹈矩,但今正在气头上,越说越气不管不顾起来,嘴里头口不择言斥道:“你奶奶的有种的站出来,躲在人堆里做矮子,是什么好汉了?是哪个混帐王八蛋,让你姑奶奶我好好给你开开皮,你这缩头乌龟不给你打个皮开肉绽,还真当姑奶奶怕你!”
那人话里头带着对沈公颖的蔑视,如今听沈公颖一口一个姑奶奶,自然难以忍受,拨开人群气汹汹的走了出来,沈公颖斜睨着粗略打量了一下,只见那人穿着短衫,浑身横肉增生,虎背熊腰,身上散发阵阵血腥油腻气味,他怒目圆睁昂首颇为倨傲。
沈公颖一只手捏起鼻子,另一只手在鼻子前煽了一煽讽刺道:“我当是甚么人物?身上如此难闻,奶奶我可不像你,割自己骨肉换钱,怪不得好模好样想起你那老爹老娘。”
众人听闻此言尽皆唏嘘,还有好事者连声喝彩,那汉子胸脯一挺,脖间青筋凸起骂道:“你这小婊子好不通情理,我叫你回家好生伺候爹娘去是为了你好,不然就你这小婊子以后哪能嫁的出去。”
沈公颖狠忒一口:“我呸!你奶奶我可不像你,整整一个吸血的,不依附别人就要被太阳刺死了,见了光就要破了相了,不娶了媳妇儿想不起爹娘了!”
“你……”那汉子挺身向前,手指着沈公颖鼻子,一张大口张着呼噜噜的喘气,看起来颇有些唬人。
“怎么?还想打奶奶我不成?”沈公颖不退反进,那汉子被逼的连连后退,沈公颖手点着他的胸脯,嘴里仍旧不饶人:“你可真是我的好乖孙啊,奶奶本欲饶你,谁知你自己送上门来,你见我娇弱便想欺我,哪有那么容易?”
那汉子被逼退墙角,后背抵着墙有些难以置信,他哪见过这样大胆的女子,他这膀大腰圆,纵然是男子也不敢轻易寻滋挑事。
“今日奶奶让你打来,你若打了你就是势强凌弱,你若不打便就是连这一点血性都没有的孬种,你若打我不中……”沈公颖双眼微眯:“那奶奶我可要打你了!”
那汉子被沈公颖一顿贬损,又这样挑衅,气的怒吼一声,伸开蒲扇大的手掌就要掴来,这掌挥的幅度大的出奇,那大汉真是气急了,恨不能把手背过身后来蓄力狠狠将沈公颖扇飞出去。
沈公颖冷哼一声,双膝一弓便就躲过,那大汉哪里寻思着她能躲过,只当她是个泼妇而已,顿时慌了神,沈公颖顺势翻了个筋斗伸手在地上一撑,借力打力,一脚踢上他的肋骨,那汉子措手不及,只听嘎巴一声,那大汉登时倒地‘哎呦哎呦’惨叫起来。
沈公颖本这大汉有把子力气,本想好好斗上一番,没想到他只不过空有一身臭皮囊,脑子空空,天大的力气也不过是银针入海,远不可修补滔滔缺陷,这大汉叫的沈公颖心烦意乱,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长了把就是男人了?我看不然吧?就你这样的,给猪圈做门都要被嫌不牢坚。”
沈公颖本是兴冲冲而来,不想却惹了一身腥,这大汉已然受到教训若是还不饶他,那便是恃强凌弱,非君子之所为,可沈公颖现下心中怒火熊熊,无处发泄,周遭众人早已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先前挑衅沈公颖的那个官兵手上的兵器却忽然不稳,掉在地上,沈公颖心中暗道:奶奶正要找你的麻烦!
沈公颖直接大步向前,捡起那矛,抬起头来笑意盈盈伸出手来要将那兵器归还,那官兵将信将疑,伸手欲接,沈公颖直接一个转身侧踢下他头上帽盔,那矛头正好从官兵脸颊擦过,留下轻轻一道血痕,若是偏上一毫一厘,那官兵的脸皮怕是就要割落在地,那官兵深感劫后余生霎时吓得腿软,扑通一下坐倒在地。
沈公颖见他这狼狈模样,心中犹不解气,但与这等渣滓絮烦当真无益,索性撇下手中长矛,对那官兵道:“乖孙子,今天你的项上人头奶奶暂且饶下,若是以后你再被奶奶逮到,可要多加小心。”
随即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徒留众人惊叹不已。
沈公颖风风火火奔自家来,有丫鬟递上茶水,正好撞上身来,沈公颖本身怒不可遏,脱口而出:“不长眼的!”
可转头一看,那丫头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平日里大家见沈公颖温和惯了,今日沈公颖突然无缘无故呵斥,哪能不惊诧。
沈公颖一见那丫头的茫然表情,当时羞愧万分,自己在外惹的气,干他们什么事?怎么能撒在人家身上?越想越是自己的不是,声音软了下来哄那丫头:“心肝儿,今天是我的不是,你可别记恨。”
那丫头不过十岁出头,刚才被吼那一声吓得都快哭出声了,平日里哪有人和他们大呼小叫,可一听沈公颖叫自己心肝儿,顿时破涕为笑,打趣道:“小姐有多少心肝儿?”
沈公颖嘿然一笑:“小姐我胸怀宽广,心肝儿遍地,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这个小心肝儿。”说着爱怜的刮了刮那小丫头鼻头,又觉得这小娃娃实在可爱的紧,忍不住在那肉肉的脸颊亲了两口。
小姑娘顿时红了脸,羞的转头就走,沈公颖见她跑的匆忙,觉得好生奇怪,但只是耸耸肩,没再追究。
回到自己的闺房,沈公颖支颐而坐,望着铜镜里自己娇俏的容颜,英气的眉毛,心中不免愤恨:我若是个公子,哪还能受欺负呢?
可又在想,这是他的狗眼看人低,关我性别何干?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又不那些个流氓地痞调戏耍乐的由头。
沈公颖此时只觉心乱如麻,被藐视的屈辱,被他人随意调戏的愤恨,让她觉得又怒又委屈,他们凭什么?该死的!
她多想流下泪来,可她自小硬气,鲜少落泪,今日不过区区小事,落下几滴泪,多么不值得。
沈公颖望着窗外高墙耸立,一棵柏树立于院中,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她触景生情喃喃自语道:“这不正是个困字?”
说到此,她推开房门,倚门而观,心中自怜道:难道我就这样了吗?一个困字就是我的未来了?若我只是世家小姐,日后不就是要被人家困在院子里,相夫教子,碌碌无为?就是做个无名小卒,战死沙场,不也要比一辈子循规蹈矩痛快?
明明自己比那些达官显贵,强上百倍,却一辈子只能做个绣花生子的摆设,沈公颖哪能心甘?她越想越觉得难过,不免仰天长叹道:“我生虽是女儿身,报国何必非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