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平息后,茶水间成了八卦集散地。我端着马克杯,靠在角落,耳边飘来女同事们兴奋的窃窃私语。
“徐顾问那个声明视频看了吗?天啊,镜头感绝了!“
“西装革履的样子比明星还帅!“
“听说他单身诶,不知道喜欢什么类型...“
杯中的热茶突然变得难以下咽。我低头盯着杯中晃动的倒影,丝巾下的皮肤微微发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直到茶水变凉。
“澜澜!“琳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巴掌拍在我肩上,“周五团建定在金色年华KTV,全公司必须到!老板特意交代,要好好感谢徐顾问!“
我手一抖,茶水溅在丝巾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我...我就不去了吧,手头还有...“
“少来!“琳姐眯起眼睛,“初中那会,梁嘉露可跟我说过,你外号'中华小曲库',港台金曲没有你不会的!“她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徐顾问好像也挺喜欢唱歌的...“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我慌乱地别开脸,假装整理被茶水打湿的丝巾,“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与此同时,徐念辰正盯着手机里的邀请消息出神。原本想拒绝,看到对方再发了一句“全公司都去“
全公司?脑海浮现一张脸
张文澜也会来吧。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许久,最终回复:“好,一定准时参加。“
周五晚上,金色年华VIP包厢灯光迷离。我缩在最角落的沙发里,手指不安地绞着今天特意换上的藏青色丝巾。同事们嬉笑打闹,啤酒瓶碰撞声此起彼伏。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
徐念辰穿着一件深灰色衬衫出现在门口,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暖黄的灯光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徐顾问来啦!“
“这边坐这边坐!“
欢呼声中,他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包厢,最终定格在我蜷缩的角落。我们对视一秒,我条件反射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迅速低头假装整理包带。
他被众人簇拥着坐到C位,修长的手指接过递来的啤酒瓶,偶尔应和着同事的玩笑。但每当包厢里灯光流转,我总能感觉到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穿过喧嚣的人群,轻轻落在我身上。
“徐顾问来一首!“市场部的小王突然起哄,把麦克风塞到他手里。
他推辞不过,笑着接过麦克风,指尖在点歌屏上滑动。当《相思风雨中》的前奏响起时,我的背脊猛地绷直——这首歌,是当年在QQ上,我们讨论过无数次的经典对唱。
“需要个女声搭档。“他环顾四周,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
几个女同事连忙摆手:“粤语歌太难了!““完全不会唱啊!“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炸响:“让'中华小曲库'来啊!文澜肯定会!“
我震惊地抬头,看到设计部的老赵举着啤酒瓶,满脸兴奋。这个尘封多年的外号一出,整个包厢都沸腾了。
“对对对!文澜来!“
“听说她唱歌超厉害的!“
麦克风不由分说地被塞到我手里。我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丝巾的尾端从肩上滑落。抬眼正对上徐念辰的目光,那里面的笃定让我呼吸一滞——他早就知道。
前奏渐入,他低沉磁性的嗓音率先响起:“难解百般愁相知爱意浓...“
轮到我时,第一句“情海变苍茫痴心遇冷风“紧张得微微发抖。他转头看我,眼神里是无声的鼓励。同事们善意的掌声响起,我深吸一口气,第二句“纷飞各天涯他朝可会相逢“终于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萧萧风声凄泣暴雨中...“
“人海里飘泊纵是爱味浓...“
我们的声音在副歌部分奇妙地融合,他刻意压低音调配合我的声线。昏暗灯光下,歌词里的相思风雨仿佛穿越时光,落在我们交错的视线里。唱到“当霜雪飘时“这句时,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瞬间烧了起来。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我仓皇地放下麦克风,逃回角落。他却破天荒地又唱了几首,每次选的都是当年在QQ上讨论过的歌。张学友的《遥远的她》,陈慧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每一首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某个尘封的匣子。
散场时已是深夜。我婉拒了同事拼车的提议,独自走向公交站。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方才的歌声还在耳畔回响。
手机突然震动。
X顾问:“唱得不错。“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我的心跳再次失控。这是我们一个月来第一次私聊。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回复:“谢谢[微笑表情]你也很厉害!“
黑色奔驰缓缓驶离KTV,江铭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斜眼瞥向副驾驶的徐念辰。车窗半开,夜风裹挟着霓虹灯光掠过他微醺的侧脸。
“我说老徐,“江铭突然开口,食指敲了敲方向盘,“你今天不对劲啊。平时滴酒不沾的人,刚才居然喝了三瓶?“
徐念辰没有立即回答,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张文澜那句“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些老歌“上。他锁上屏幕,仰头靠在真皮座椅里,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江铭。“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几分酒后的沙哑,“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有着一模一样的兴趣喜好?“
江铭挑眉,趁着红灯转头打量好友:“哈?你喝多了开始哲学思考了?“
“就像......“徐念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个人喜欢同样的歌手,会唱同样的歌,连形容音乐的方式都......“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夜色上。
江铭突然笑出声:“喂喂,你该不会又想起你那个'小行星'了吧?“他故意拖长音调,“都多少年了,还惦记着你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网恋对象呢?“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音响里正放着张学友的《情书》,恰好是当年徐念辰和小行星讨论过的歌。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徐念辰突然自嘲地勾起嘴角,“我连她真名都不知道,没见过样子,没听过声音......“他摩挲着手机边缘,“所以现在就算她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
江铭的笑容渐渐收敛。他认识徐念辰十几年,很少见他这样失态。上一次还是高一那年,少年蜷缩在宿舍床上,盯着那个再也点不亮的灰色小狗头像发呆的时候。
“兄弟,“江铭叹了口气,语气认真起来,“你上次这样还是被拉黑的时候。那时候我就说过,网恋这种事......“
“我知道。“徐念辰打断他,声音突然清醒了几分,
他转头看向江铭,眼底映着路灯流动的光,“但如果......如果那个泡沫突然有了实体呢?“
江铭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该不会是说......“他想起徐念辰经常提起那个喜欢宇宙的设计师,“那个设计师?“
徐念辰没有正面回答。他降下车窗,让夜风彻底灌进来,吹散酒气:“她叫张文澜。“
“等等,“江铭猛地反应过来,“所以你突然答应参加这种无聊团建,是因为......“
“她唱《相思风雨中》时,“徐念辰的声音几乎融在风里,“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江铭瞪大眼睛,差点闯了红灯。他急踩刹车,转头瞪着好友:“就凭这个?老徐,你清醒一点!这世上会唱粤语歌的人多了去了!“
“也许只是巧合。但每次靠近她,我都......“徐念辰忽然停住,摇了摇头。
车子重新启动,驶入夜色。江铭沉默许久,突然笑出声:“难怪你这些年对谁都爱答不理。所以今晚你故意点那些歌是在试探?“
徐念辰没有否认。他望着窗外流动的灯火,想起张文澜唱到“难解百般愁“时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当年QQ聊天窗口里,小行星发来的那句“这首歌听得我想哭“奇妙地重叠在一起。
“老徐,“江铭突然正色道,“如果真是她,你打算怎么办?当年她可是......“
“我知道。“徐念辰闭上眼睛。
江铭瞥了眼好友紧绷的侧脸,“如果真是她,你准备怎么面对?毕竟当年......“
车内只剩下引擎的嗡鸣。徐念辰望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KTV霓虹招牌,想起张文澜始终紧系的丝巾,和唱歌时下意识缩起的肩膀。
“至少,“他轻声说,“我可以找到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