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那句「虾塘该换水了」如同魔咒,在苏圆圆混乱的脑子里嗡嗡回响了好几天。她像个被戳破秘密的小贼,每次在王府里远远瞥见那道玄色的挺拔身影,都下意识地缩脖子绕道走,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葡萄架下那微凉的指尖、灼热的呼吸、沉甸甸的脑袋,还有那声含混的「虾好吃」……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索性一头扎进她的「虾塘帝国」,用忙碌麻痹自己。
新店开张、养殖户签约、酱料配方改良……忙得脚不沾地,连翠果都抱怨她快把王府当客栈了。只有在小龙虾堆里,在算盘珠的噼啪声中,她才能找回那份熟悉的掌控感和蓬勃的生气,暂时忘却那份令人心慌的暧昧。
这日,苏圆圆成功拿下了城南一片临河的地皮,打算建一个大型的小龙虾集散和深加工中心。
她带着翠果和一帮得力手下,在京城最负盛名的「醉仙楼」摆下庆功宴。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苏圆圆心情大好,加上手下人轮番敬酒,恭维着「王妃英明」、「产业兴隆」,她一时没把持住,几杯醇厚的女儿红下肚,那点酒量很快见了底。
「嗝……我跟你们说……」苏圆圆双颊酡红,眼神迷离,拍着桌子,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那……那个冰山!嗝……他懂什么!……就知道……就知道军报!冰块!……还有……嗝……还有虾塘换水!」
众人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冰山?冰块?这说的是谁?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大家只能尴尬地附和:「是是是,王妃说得对……」
「他……他以为他谁啊!……管天管地……还管我虾塘换水?!……嗝……我苏圆圆……想怎么养……就怎么养!」她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憋屈和那晚的窘迫都发泄出来,「……靠着我睡……睡一晚上……第二天……嗝……翻脸不认人!……还拔鸟舌头……吓唬福伯!……冰块!……真是大冰块!……臭冰块!……」
「王妃!王妃您喝多了!」翠果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捂她的嘴,一边朝众人使眼色,「快!快扶王妃回府!」
苏圆圆挣扎着,嘴里还在嘟嘟囔囔:「……我没醉!……我……我还要喝!……敬……敬我的虾塘!……敬……敬太后娘娘……尚可!……嗝……」
最终,苏圆圆是被翠果和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半扶半抬地塞进了马车。她软软地靠在翠果身上,醉眼朦胧,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冰块」、「虾塘」、「靠着我睡」之类的危险词汇。
马车驶入镇北王府时,夜色已深。
此时王府一片寂静,只有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
翠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醉得如同一滩烂泥的苏圆圆从马车里拖出来。刚站稳,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山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马车旁。
萧景珩。
他显然刚从听松轩出来,身上还带着松墨的冷冽气息。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深邃的目光落在苏圆圆那张酡红、醉态可掬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翠果吓得腿都软了,差点把苏圆圆扔地上:「王……王爷!」
「怎么回事?」萧景珩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回……回王爷!」翠果声音发抖,「王妃……王妃今日新铺子落定,高兴……多喝了几杯……」
萧景珩没再问。他上前一步,直接从翠果手里接过了那个软绵绵、散发着浓重酒气的小醉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苏圆圆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又微凉的怀抱,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松木气息。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里是萧景珩线条冷硬的下颌。酒精让她胆子大了十倍,她不但没挣扎,反而像只找到了热源的小猫,下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嘴里还嘟囔着:「……冰块……凉快……舒服……」
翠果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立刻消失。
萧景珩抱着苏圆圆,感受到她温软的身体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颈间,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他垂眸,看着怀里那张毫无防备、醉得红扑扑的小脸,眼神复杂难辨。
他没说什么,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向清晖院。玄色的袍角在夜风中拂动,沉稳的脚步踏碎了王府的寂静。
翠果小跑着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看着王爷高大挺拔的背影抱着自家小姐,那画面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清晖院。
萧景珩将苏圆圆轻轻放在铺着柔软锦褥的拔步床上。苏圆圆一沾到床,舒服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脸颊贴着光滑的缎面,很快发出了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彻底睡熟了。
萧景珩站在床边,并没有立刻离开。
昏黄的烛光映着他冷峻的脸庞,深邃的目光落在苏圆圆安静的睡颜上。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酡红褪去,露出白皙的肌肤,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活力此刻被恬静取代,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有那微微嘟起的唇瓣,似乎还残留着几分醉后的娇憨和不忿。
他看了许久。久到翠果都以为他要一直站下去。
终于,他缓缓伸出手,动作极其轻缓地,将她鬓角一缕被汗水濡湿的碎发,轻轻拨到了耳后。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温热的耳廓。
苏圆圆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皱了皱小鼻子,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萧景珩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仿佛带着电流。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无声地离开了内室,只留下烛火轻轻摇曳。
翠果看着王爷消失的背影,又看看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王爷给小姐拨头发那一幕温柔得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