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没事。”姜吴梅忍着脸上的刺痛,眼底坚韧,“我今天出去买米的时候碰到刘三,和他说了几句话,把米给他了,后来就被两个陌生人给堵了。”
“陌生人?你确定?”沈香云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木盒子,打开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她用手中拿着的蓝色格子手绢,轻轻的沾了一点小瓷瓶里的药水,给姜吴梅擦着脸上的红肿。
“嘶!”姜吴梅撕牙咧嘴的忍着,这药刚上脸的时候,一点都不疼,冰冰凉凉的有点舒服,没过一会儿还没等把这个药都铺满红肿的位置,便开始疼了起来。
这种痛又不是强烈的剧痛,就好像是有无数的小蚂蚁,在撕咬着脸,那种星星点点的疼,想忽视都难。
“忍着,一会就不疼了。”沈香云给她擦好了药,便又把小瓷瓶收了起来,放回了原处。
走过来,坐到姜吴梅身前,“一会儿妈去写封信,你去把你的东西理一理就带上几件衣服,你趁着天还没怎么黑,去你舅舅家住。”
姜吴梅瞪大眼睛!
“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忽然让我去舅舅家住,平常你不都让我没事别往舅舅家跑吗?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吴梅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别管,只管听话。”沈香云并不准备多说,此时忽然有晚风从窗户里面刮着进来,带着凉意,让桌上点着的油灯吹得一跳一跳。
姜吴梅此时忽然发现桌上的油灯,“妈?这……怎么拿出来用了?”
“快去理东西。”沈香云不愿多说,一个劲的催着。
“妈,你不告诉我的话,我是不会去的。”姜吴梅神情异常倔强。
母女俩无声的对峙着。
沈香云最终败下阵来,“吴梅你也大了,也该知道一些事情,你父亲去了哪里,你一直都知道这些年偶尔会有信过来。”
“妈,你突然提那个男人做什么,你就不能向前看吗?那个男的能给你带来什么?那些信,反正我一封都不要看,信能代替人吗?”
沈香云想说点什么,她低声叹气,“他总归是你的父亲。”
“生而不养,他算什么父亲?”
“姜吴梅!”沈香云低声呵斥!
看着母亲冷落冰霜严肃的面容,姜吴梅抿唇,不服气的闭嘴,“然后呢?”
“最近的情况……不好,你父亲的身份对我们有影响,你今天的事情提醒我了,看来我们被盯上了。”沈香云出生世家,家庭本就富裕,从小就接受了高等教育,她对于实事有着异常敏锐的洞察力。
姜吴梅神色复杂,她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变了,“真的这么严重?”
“嗯。”沈香云点了点头,油灯被风吹的摇曳,照着她的面容不甚清晰。
姜吴梅垂头深思,她一贯信任母亲的判断,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非常奇怪,看来他们果然是被人给盯上了。
现在确实有一些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必须要小心一些才是。她忽然想起今早的信,她目光看向母亲的梳妆台,“妈,那些东西不能留了。”她说话的语气斩钉截铁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
沈香云心忽然一颤,她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女儿,眼前这个已经长到青葱岁月的女儿,此时眼神里是她都读不懂的尖锐和冷意。
她的心又一颤,何时起,她的女儿,对她的父亲,产生了这么强的恨意?
“胡说什么!这是你父亲这些年唯一留下的。”
“就是他留下的才致命!”姜吴梅猛地打断她,几步就冲向了梳妆台,熟练的打开了右边的抽屉。
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铁盒子,用了一把掀开的盖子,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她伸手抓起一把。
信被抓在手里,只是薄薄的一把,盒子里边不剩下多少了。
原以为会有很多的信,没想到才这么点。
姜吴梅有些失望,又有些怨恨,这10多年以来,她的母亲就是被这一封又一封的信,绑住了手脚,绑住了心。
她还以为有多少呢!不过区区几十封。
“母亲若你说的我们被人盯上,最先处理的就是这些东西,可你想到了把我送去舅舅家,就没想过把这些东西给烧了吗?”
“不能烧。”一声音急促而变了调的惊呼从沈香云嘴里吐露。
一向冷静淡然的沈香云,此刻方寸大乱,她急切的冲了过来,她的手捏住了信的另一端,因为急切,她并未察觉,她的指甲在她女儿的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吴梅放手。”
“我不要。”
信件在两只手的争夺下,不停的被撕扯、揉戳,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撕裂声。
很快在最外层的一些信,因为力的作用,被无情的拆开,如同被撕碎的旧日时光,被打碎之后,无情的丢下。
“母亲!你清醒一点!”姜吴梅死死的拽着手里的信,不肯松手,“万一真的有人找上来,这些信足够把我们打入地狱。”
沈香云没有说话,用力一扑想要把心扯回来。
但是,她用的力实在太大,大的她无法平衡身体。
“哐当!”一声巨响。
两人撞到了桌子,一并摔倒在地。
那放在桌上的煤油灯,也摔了下来,灯罩滚落,里面的煤油噗噗噗的在往外冒,刺鼻的味道。一瞬间就弥漫开来了。
那些黑色的煤油,像蜘蛛网一样不断蔓延。
姜吴梅一个狠心,手压在散开的煤油上,看着煤油贪婪的浸墨着信件。
她用力一推,将沾上了煤油的信件,推向了没了灯罩的煤油灯的灯芯处。
“蹭!”只一点火星,瞬间,信烧了起来。
“不!”沈香云想要扑过去,将火熄灭。
却被姜吴梅抱住,看着火苗将信都吞噬殆尽,看着火焰慢慢散去,幽光淡去至余下灰烬。
母女俩的身影僵化着,凝固在了这死寂的空气中,这似乎也预示着他们两人的关系,有着不可逆转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