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严辞番外(2)(1 / 1)

她脸色白得像纸,身体摇晃了一下,那双曾经燃着火苗的眼睛,彻底变成了一潭死水。她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她凭什么?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滚出去!带着你那廉价的戒指和可笑的幻想,给我滚!”怒吼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

她走了,但是戒指依旧在。走得无声无息。没有再看我一眼。

那一刻,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巨大的空茫像冰冷的潮水一样涌上来,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怒火。心里那个巨大的破洞,呼啸着灌进了更冷的风。

我把所有有关于她的东西都丢了,只留下了那枚戒指。

然后,我的世界也开始崩塌。

母亲尘封的日记,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然捅开了地狱的大门。那些冰冷的、残酷的字句,一行行像带血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我引以为傲的一切——“工具”、“棋子”、“完美继承计划”、“剥离多余情感”、“像他父亲一样冷血才是成功”……

原来……

我也……

……只是一只……

被精心饲养了二十多年的……金丝雀?

我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掌控感……

都是个笑话!

日记本在我手中扭曲变形,纸张碎裂。我狂笑着,像一头发疯的困兽,把房间砸得一片狼藉。

笑声最后变成了悲鸣。我算什么?我对若棠的厌弃、冷酷、施舍般的掌控……是不是也只是在拙劣地模仿那个制造了我的“母亲”?

模仿那个刻在我基因里的……所谓的“父亲”的冷血?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恶,像腐烂的藤蔓缠紧了心脏,几乎窒息。

原来我才是那个一直在笼中的鸟。她是自由的,她试图撞向笼壁扑向我,而我,却可悲地以为自己是那个手持钥匙的看守!

当我终于像一个被抽掉骨头的傀儡,跌跌撞撞找到她时,是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病房里。

她躺在那里,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君兰和临江那两个碍眼的家伙守在旁边,像两堵沉默的墙。

我没看他们,目光死死锁在病床上那个几乎感觉不到起伏的身影上。临江临走前,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把一本皱巴巴的日记本,轻轻放在了她床边的柜子上。

空气凝滞得像粘稠的沥青。我挪过去,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那本轻飘飘的本子。她已经没了呼吸。我坐了下来,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翻开了那本属于她的、褪色的心事。

一页页。

她的字迹。

工整的,潦草的,带着泪痕晕开的。

那些被我随手丢弃的卡片,被她小心收藏,夹在本子里。

那些被我嗤之以鼻的礼物,被她赋予了多么珍贵而笨拙的意义。

每一次小心翼翼的靠近。

每一次鼓起勇气的搭话。

每一次被我冷漠刺伤后的委屈和不解。

每一次……雨夜那场驱逐带来的彻骨寒凉和绝望……

“是我太贪心了吗?我只是……想把最好的生日祝福给他……”

“他看我……像看垃圾……”

“我大概……真的是……多余的吧?”

日记的最后,字迹已经变得虚弱模糊,却无比清晰地写着:

“……喜欢过他,像是一场漫长又无望的梦。梦醒了,很疼,但也……算了。”

算了。

这两个字,像两颗滚烫的子弹,呼啸着洞穿了我最后的堡垒。

原来……

那些被我视作理所当然的注视……

那些被我轻易践踏的心意……

那份被我斥为廉价的真心……

是她用尽全力燃烧的全部啊!

是我……亲手……

一点……一点……

碾碎熄灭的!

巨大的悲恸像海啸般冲垮了所有堤坝!

我死死攥着那本日记,指节泛白,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呜咽。

悔恨、愧疚、巨大的自我厌弃、还有那迟来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爱意……像无数只利爪,疯狂撕扯着我的五脏六腑!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她的梦醒了,说算了。而我,连在梦里忏悔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像个懦夫,连一句“对不起”都梗在喉咙里,无法出口。

她最终离世的消息传来时,我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是把自己关在公寓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曾经那个家的监控录像。

录像像素不高,却清晰地记录着那个雨夜,她是如何抱着那个小礼盒,在门外徘徊等待,脸上是如何燃着孤注一掷的期待;记录着在我开门后,她眼中的光如何一点点熄灭;记录着我说出“滚”字时,她脸上瞬间破碎的表情;记录着她如何失魂落魄地、像抹游魂般消失在冰冷的雨夜里……

还有那段时间,她借助在我家……

每一帧画面,都像淬了毒的刀子,一遍遍凌迟着我已经麻木的心脏。

我找到了那枚被她取下的、在她眼里已失去意义的廉价指环。它真的很廉价,轻飘飘的。

我把它擦干净,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尺寸不合适,勒得指根发疼。这份疼,似乎成了我唯一还活着的证明。

后来,君兰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君豪。临江在江边开了那家据说种着海棠玉兰的书店。而我,依旧留在原地。

严家这艘巨轮依然在航行,只是掌舵者变成了一个更沉默、也更空洞的符号。

我住在那个曾经和她在一起、也最终驱逐了她的高级公寓里,像一个守着废墟的孤魂。

指间那枚廉价的戒指,成了我和那个彻底燃尽的梦之间,唯一的、讽刺的联结。

我拥有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财富、权力、地位。

但我的心,比任何时候都冰冷、都空荡。

像一个巨大的、回声冷寂的牢笼。

一只被精心培育的、冷血的金丝雀,终于挣破了父辈的樊笼,却发现……

自己早已被囚禁在用傲慢、冷酷和迟来的悔恨亲手筑成的……更深的死狱之中。

永无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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